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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不祥(40)
作者:紫邑 阅读记录
将军未开口提前情,他们就算有些猜测,也不敢贸贸然开口。
邓延翌却笑了,“将军若要在下看,自是够的。只是有时,够与不够,不在物件,而在人心。”
镇国大将军直直看过去,邓延翌笑容不变,只微低首,以示恭敬。
他目光缓缓移动,扫过在场每一人。
往日诸事,他乐于听一听这些人的看法,可此刻,在与皇帝外甥不欢而散的此刻,有些话,他不愿他们知道了。
挥挥手,让人都出去。
都是聪明人,大多也都猜到了。
这种时候,好奇心无异于催命刀。
一个个毫不迟疑起身向外,哪怕才刚刚落座。
绕过堂下空地摆着的各样物什。
能看着的,有女子的衣裳荷包,有染血的刀刃,还有药渣脉案。
跨过门槛,皆松了口气。
彼此间交换几个眼神,步子未停,先后沉默着走出院子。
堂内镇国大将军起身临窗,负手而立。
低声开口,罕见无了逼人的威势。
“是我往日里惯坏了他。”
甚至有了几分落寞。
邓延翌悄步过来,捧上将军案上未动的茶水。
“陛下如此,乃明君之相。”
“明君?”他冷笑一声,“位子都坐不稳,谈什么圣明。”
邓延翌微侧过身,瞥着摆了一地的东西,目露凶光,却言语含笑。
“陛下毕竟年轻,未经历过多少事,受人蒙蔽也是有的。将军,当务之急,还是得除掉澜瑛阁。”
一提起这事他就烦躁。
“先前交手那么多次,都没讨得了什么好处,若是这么容易,我何需进宫去惹陛下烦忧。”
邓延翌胸有成竹:“江湖之众,如何比得上朝堂?”
“我自然知道,所以才……”
他兀地止声,转头盯住他,眼睛危险地眯起,“你是说……”
邓延翌主意信手拈来,“既然陛下不信,我们想法子让他信不就行了。”
“若他相信的,爱护的,反而是杀了他生身父亲的凶手,您说,他会怎样呢?”
.
风雪扑面,南宫姣大开着窗,身上鲛纱与雪花相伴飞舞,肆意遨游,欲乘风而去。
沁凉的感觉酥酥麻麻落在身上,她享受地闭上眼睛。
而不远处,也有一双眼享受地痴迷于她美妙的身影,片刻不舍离开。
一只手搭上肩,澜淙调笑:“要我说,你何必替那个质子遮掩,人家有本事得很,里头的弯弯绕绕,你这个直肠子哪能玩得过。”
卫瑛心头好似被那缠绕着雪花的赤红鲛纱轻柔拂过,带起含凉的火热。
垂于袖中的指节发紧。
“这般做,对主上最好。”他如此答。
一个天子近臣,偏向于主上这边的天子近臣,他不介意借主上的名头,稍稍笼络。
最重要的是,若是主上做决定,定也是如此。
他没有不的理由。
澜淙凑近他的耳朵,咬牙:“你啊!你这不是给情敌机会嘛!”
卫瑛向左半步,挣开澜淙搭肩的手。
目光未离,依旧沉默地注视着。
日日、时时,能看见主上,便够了。
从起这样大逆不道的心思至今,他从未有过真能与主上在一起的念头。
光想一想,都是亵渎,是罪恶。
别人不说,他自己都要鞭挞魂灵,罚入地狱。
所以,哪有什么情敌之说呢。
他这样的身份,配不上的。
能为主上鞍前马后,万死不辞,已然足矣。
他看她披上裘衣,潇洒转身,脚步轻快绕墙自殿门而出。
长长的衣摆拂过层层石阶。
他迎上去,躬身坠于其后。
这动作身体比思想先行,情不自禁,深入骨髓。
亭中被扫得干干净净,扫出来的雪在庭院边上堆成了小丘,白皑皑的一个又一个,连绵蜿蜒。
殿内小中人得了刘延武允命,哒哒哒跑出来,一人一个雪丘,开开心心地堆着雪人。
南宫姣于亭中坐下,火盆中火星噼里啪啦随着风动,她侧脸看着他们的笑颜。
声音散在风中,显得轻柔舒缓。
“让他们继续盯着,要更仔细些。”
“主上的意思,这件事,镇国大将军还有后招?”
南宫姣闻言浅笑,抬手,用袖中簪流畅地挽了个发髻。
长长浓密的墨染青丝只余几缕碎发款款垂下,在脑后轻点鲛纱艳红的衣领。
她记起曾经。
她在他们这样年纪的时候,也爱玩雪。
雪不小心打在大将军名贵的长靴上,碎成一团抖落在地上。
她看到,英武神勇的大将军,上一刻还对她露出鄙夷恼火的眼神。
下一刻,便满目欢喜地抱起三皇兄,一路欢声笑语地走远。
她在原地,庆幸地松了口气。
回头,看松松软软的雪,再没有玩乐的心思。
她差一点就闯祸了,如果又被罚,就来不及赶回姨母那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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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灰衣
幼时许许多多时候,她都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
可总有各种各样的意外找上门来。
而今呢。
南宫姣唇角的笑容愈大。
“咱们这位大将军啊,向来不简单……”
手指轻敲栏杆,“不着急,再等等,等他背后的人,露出马脚。”
若只有他一个人拿主意,不会如此急切。
急得连与皇帝的情谊都不顾了,让她的离间计发挥地超乎预料得好。
“您说的……是那些灰衣人?”
澜瑛阁扩张时,不止一次遇到。
有暗杀的、明抢的、煽动百姓的,各种各样的手段,桩桩件件,都非同一般地肮脏狠辣。
且各地层出不穷。
情报综合起来汇聚在主上这儿,格外明显。
以那些出手的人为线索顺藤摸瓜,得到的信息少之又少。
但已能隐约触碰到冰面之下不见底的深渊。
其之庞大、之隐蔽,超乎想象。
势力遍布大江南北,威势豪不逊色于澜瑛阁。
且澜瑛阁在明,灰衣人在暗。
不知他们是何组织,也不知其最终意欲何为。
“不错。”
南宫姣抬眸,目光锐利。
“次次都能精准把握时机,必定是了解我们与镇国大将军交易之人。在外把控四野,在内影响朝政,所图何止不浅。”
应该说是极深了。
能让独断专行的镇国大将军如此行事,颇有言听计从的意思,绝非一朝一夕的功夫。
今岁之前,没有他们的任何蛛丝马迹。
偏偏此刻针对澜瑛阁频频动作。
仇视澜瑛阁,欲消灭澜瑛阁,鼓动皇帝杀她这个皎月公主。
越想,越觉得灰衣人定是知道些什么。
或是他们本身身份就不简单,澜瑛阁的行动,挡了他们的路。
南宫姣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子,节奏和着心跳的拍,空气也跟着凝滞、收缩。
手下忽而顿住,看向卫瑛:“你去试试。”
卫瑛抱拳。
“之前不是抓着几个人吗,处理好了让他们自个儿去将军府。”
“是。”
……
京城澜瑛阁,地下。
打开暗门,穿过密道,向下还有三层。
一层比一层的血腥味重。
卫瑛手上握着剑,下到了最底层。
这一层守卫最为严密,关押之人无一不是罪大恶极之徒。
一路向里,两边监牢里的人看见他的身影,先前还在唾弃咒骂的立刻噤声,畏惧地缩到了阴影处。
待行至最里,整个一层都鸦雀无声。
到了地方,卫瑛停住脚步,向里看去。
灰衣人的灰衣被血浸透,干了湿湿了干,成了破破烂烂的褐色布条挂在身上。
他们抓到的人不少,可活下来的,到现在为止,就这三个。
这个组织行事异常阴狠老辣,一见事不成,能逃的毫不犹豫地逃,逃不了的,一见情况不妙,立刻服毒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