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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不祥(29)
作者:紫邑 阅读记录
经年的沉默听令,是习惯,也是枷锁。
锁住渴望的内心,锁住雀跃的情绪。血液再奔腾,心中再翻江倒海,也都只能在一动不动的木头壳子底下。
南宫姣看向前方宫门,深吸口气,缓缓吐出。
给自己打气。
“卫瑛随我去。澜淙留下,把那些账本都整理好。”
“啊?”澜淙不敢置信,“凭什么啊主上,这个木头能干啥,我好歹能言善辩,去了还能帮您说句好话呢!”
南宫姣不理他,往前走。
卫瑛绕过他,澜淙眼尖地看到他微微翘起的唇角,咬牙怒视。
还是气不过,直接出手偷袭。
被卫瑛随手一挥就挡了回去。
卫瑛步伐未停,甚至还稍快了些。冷冰冰的后脑勺像一个大大的、嘲讽的表情。
澜淙泄气。行吧,一个两个的,说了又不理,打又打不过,还能怎么着,老老实实干活吧。
卫瑛跟在主上身后,眼神一刻不离。
主上与澜淙说笑又如何,也不耽误嫌弃那张嘴。
最后主上带在身边的,还是他。
南宫姣在路上忐忑不安,一会儿道:“你说我装病如何?”
一会儿又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撞南墙不回头。
不长的路让她走了好久,偶尔烦躁时把卫瑛当个木桩子靠在他肩上,都能让他开心很多很多。
也紧张,紧张主上离胸口再近些,就能听得到那心跳如擂鼓。
他悄悄红了耳朵,而后越来越红。
南宫姣一心系在清思殿,踌躇辗转,百般纠结,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往前。
到正门,踌躇了一下又回身。
“你去哪?”
淡淡的声音响起,吓得她一激灵。
吸了口气,慢慢转身,堆笑:“姨母您怎么在这儿啊。”
“怎么,这清思殿的殿门我来不得?”
殿门敞开,俪妃手交叉在身前,宫装逶迤过门槛。
“哪能啊,姨母您哪里都去得。”
南宫姣笑容灿烂,就是脚牢牢粘在地上,微不可察往后挪了几寸。
“进来。”俪妃淡淡瞥了她一眼,转身进去了。
南宫姣脸一下垮了下来,回头看了眼卫瑛。
好吧,卫瑛这个大木头,基本看不出啥表情。
一步一步地走,只觉得怎么距离门那么短呢,脑中像是被冻住了一样,什么对策都没来得及想,就已经进去了。
里面刘叔看着她的眼神满是无奈,就像看着调皮捣蛋不听话的后辈,示意她赶紧跟着俪妃进去。
南宫姣对着刘叔轻轻噘了噘唇,连忙赶了几步追上姨母。
俪妃进了侧面偏厅,南宫姣看着,咽了下口水,这么正式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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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首领
偏厅正对窗一张榻,榻上有个四四方方檀木的案几,一壶茶,两盘点心,袅袅升腾着热气。
榻对面临窗两把圈椅,南宫姣没往榻那边挨,直直走到圈椅跟前,面对着已在榻上落座的姨母,没敢动。
俪妃低头揽袖提壶倒了两盏茶,“站那儿做什么,坐过来。”
也不是那么正式嘛。
南宫姣松了口气,十分干脆利落地在姨母对面坐下。
笑脸凑上去,“姨母这几日可好,日日想着来向姨母请安,日日……”
俪妃打断,乜她一眼,“你是日日想着不来吧。”
“哪有,我这不是,不是……”南宫姣声音低下来,“怕姨母生气嘛。”
“你没来就知道我生气了?”
南宫姣打蛇顺杆上,“姨母没生气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还好姨母这里偏僻,不然这几日的动静打扰到了您就不好了。”
“安静?你觉得我安静得了吗?姣姣,你真的是胆大包天。”俪妃咬牙嗔怪。
“那也是姨母您教得好。”南宫姣讨饶笑道。
“别,我这样胆小的人,可教不出你这般胆识。你啊,真是,也不知当心些,何必亲自去处理松鸣鹤。怕是新帝据此,迟早会知道你与谋杀先帝之人脱不了干系。”
南宫姣往嘴里送糕点的手停住,“您是说,皇兄会为他报仇?”
“现在还好,等他皇帝做得久了,怎么会容忍一个轻易能在宫中横行、谋杀帝王的人存在?”
南宫姣抿唇,眸光转冷,“那就看各自的本事了,就像他们迟早有一天容忍不了澜瑛阁一样。”
俪妃叹了口气,“你这般折腾,不也是为他们做嫁衣裳吗?”
南宫姣轻笑,“若我为皇子,定会将自己送上那个位置。可而今我身为公主,一无兵力,二朝中无人,三身负不祥批命,只得先行缓兵之计。”
她抬眸,“姨母,不会太久的,皇兄就算有镇国大将军,也没本事压住这动乱的天下。群雄逐鹿之时,我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俪妃看着她,目光中隐含震惊,仿佛今日才真正认识这个自己从小带到大的孩子。
“你竟是想自己……”
“有何不可?”南宫姣此刻可以毫无遮掩讲出这句话,“祖父他们失败,更多是因所谋只是变法,只想着劝诫帝王或扶持新帝,可腐朽的王朝必须经历颠覆才有可能重生。”
俪妃一时沉默。
颠覆这一切只会比谋求变法更难。
可细细想来,也有道理,寄托希望在别人身上,不如靠自己。
她轻叹了口气,“你要想清楚,这条路,一旦开始,便再无转圜的余地,这是拿性命去赌。”
“人的一生,什么不是赌呢。”南宫姣看得很透彻,“起码我有方向,可以为之去努力,若事成,我可以实现我想要的一切。”
俪妃目光下移,略掩住眸中震撼。
沉思半晌,心下再如何恐惧、胆战心惊,都挡不住那一分勇往直前的开阔明朗。
姣姣的话,何尝不是为她也劈开一条出路呢。
多年来,父亲哥哥的去世让她困守原地,不敢迈出一步,只求苟活。
日子是安稳,可扪心自问,她何尝真正开心过?
内心深处,她也想报仇,也想让这颠倒的世间拨乱反正,她往日只是觉得,为了一件注定要失败的事,不值当搭上身家性命。
顾及性命、浑浑噩噩度日的滋味……
俪妃想着,心中自嘲。
那是日日对于内心的谴责,是催眠麻木,是一眼望到头、惶惶不可终日又毫无办法的压抑。
现在,姣姣自己闯出了一条路,也让她看到了其中希望。
俪妃渐渐坚定。
只要姣姣能保护好自己,她不会拦着。
就算有危险,她也会拼尽全力去保护姣姣。
“姨母,”南宫姣眼神亮晶晶的,充满希望与自信,“我知道轻重的,姨母别担心。”
这孩子……
俪妃看着她这般模样,想起之前为了让她打消念头说的那些重话,想起姣姣那时苍白的面孔,心头兀地一痛。
掩饰般没忍住没好气地瞪她,“你最好知道。”
南宫姣动作灵敏地起身,绕到姨母这一侧,不由分说抱住她的腰,撒娇:“姨母最好了。”
俪妃被抱得后倾了身子,拍拍她的脑袋,“行了行了,这么大人了,像什么样子。”
“姨母这里我永远都是姣姣,不准姨母嫌弃我。”
俪妃无奈,拿出哄小孩的语气,“好好好,姣姣先起来,好不好?”
“姨母不要,姣姣就想抱着你……”
……
落地罩另一边,一直听着的刘叔松了口气,面上跟着浮现轻松的笑意。
转过身,去和孔姑姑一起,将特意备好的菜肴一一端上。
饭后,南宫姣带着刘叔回含凉殿,迫不及待将账簿扔了一大半儿给他。
刘延武目瞪口呆,“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
南宫姣在他对面坐下,软软趴在桌子上,皱着脸叹气,“算是报酬吧,帮了皇兄,我们总得捞些好处不是?”
刘延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