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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云见月明(93)

作者:阿相 阅读记录


萧仲文扫一眼徐靖神情,淡道:“余悯的儿子落到你手里这么久,还险些被打为草寇,总要叫余大人知道他流落在外的儿子做了些什么,我已写了文章,不多时便会传遍臻州,传到余大人耳朵里,余大人老来得子,还就这么一个,为人父亲,听闻儿子勇冠三军,锐不可当,怕是又忧心又骄傲,激动得难以自已。”

“必不会短你粮草的,徐将军。”

徐靖越听越是心潮澎湃,好似余悯的十车粮草已到了跟前了似的,一下口不择言:“余家、余家父子都于我们徐家营有恩啊。”

他说完,捋了一捋,突然明白过来,直呼大名:“萧仲文!我原以为你方才为什么不说,绕了一个大圈,原来是为余穆尧同我讨赏呢,这下不大赏哪里说得过去,少一点都对不住你这份用心……这该怎么赏,索性让他坐我的位置得了,再大可没有了!”

萧仲文唇角微微上挑:“这可使不得,徐将军的名号听着威风,可肩上胆子太重,夜夜愁坏了脑袋,余穆尧还年轻,想必余老先生也是舍不得的。”

夜风微冷,拂得灯台烛火得意一跳,徐靖拍手,大笑起来:“你呀你,可别太过厚此薄彼,难不成我就合该消受了?”

第94章 并肩

各地的物资不消十天,通过各方渠道,源源不断往徐家营里送来了,徐靖清点得手软,数臻州余悯派来的队伍最庞大,粮草最为丰厚。

余悯还附了一封家书,徐靖说怕是劝回的,问萧仲文若余穆尧起了归心,该是如何。

萧仲文:“他若为谋求安稳踏实,便不会随我来这里了。”

他想想:“自然,他若有回去的心思,就随他去,我不会留他。”

徐靖揶揄:“师弟舍得?这可是好不容易一手点拨栽培出来的将才。”

萧仲文扫他一眼:“徐将军的精神很足啊,不若与我就此彻夜长谈,鉴古而知今,我就往前倒五个朝代吧,历代将军的行兵良策还望徐将军今晚认真抄写,牢牢记下才是。”

徐靖捂着耳朵,躲开他一些:“师弟,别念,我给你赔礼,给你赔礼。”

萧仲文舍不舍得不得而知,余穆尧手握那封家书,蹲在地上呆呆看了许久,眼圈发红,见萧仲文进来,又忙擦了擦眼,佯装无事发生。

萧仲文扔了一副盔甲给他:“穿上。”

余穆尧一愣,一下手足无措:“什,什么?”

萧仲文拉他起身,重复了一遍:“穿上,点将。”

一付龙吟虎啸的雪白肩甲系在身上,头戴银盔,一身银甲的余穆尧眼里还有些迷茫,萧仲文在后推了他一把:“上去。”

他讷讷走过去,在徐靖身旁站定,徐靖看他一眼,扫过台下集结的众将。

他招手,唤来副官念此次捐献粮草的名单,副官依言一个个大声念下去,念到余悯时,拔高了嗓子来回重复三遍。

“……卉州甘平赠稻谷十担,蒲州刘记喜赠稻谷五十担,棉布三十匹,臻州余悯赠粮草二十车。”

“臻州余悯,赠粮草二十车。”

“臻州余悯,赠粮草二十车。”

副官嗓音洪亮,在场上长久回荡,贯入众人耳里。

余穆尧耳边嗡嗡的,只晓得一旁徐靖余光好似略过了他,随后徐靖摆了摆手,目光威严扫视场下,一开口掷地有声。

徐靖说前些日子徐家营物资被劫,粮草被烧,险些还遭人端了老窝,如今得了各方百姓援手,才能渡此劫难,营里的兄弟当牢记这个教训,对有恩有功之人,也需感激和铭记。

“余穆尧以一千兵力,突围城兵万人,单枪匹马,擒下王甯,独上西山,救元氏母子脱离火海,厥功至伟。”

徐靖沉下嗓:“余穆尧战场上的胆识和作为,诸君有目共睹,若没有他,徐家营在十天前的夜里便已溃败消亡,他担得起营中副将一职,我在时,余穆尧是我的副手,我不在时,余穆尧也有能力领导你们,不需得我命令,人人见他不必以余副将相称,都该敬称一句——”

“余将军。”

徐靖转手将令旗交与他,喊他操练兵将。

余穆尧震撼不已,拿过令旗,一把火烧灼着他的嗓子,他开口顿感艰涩,又激动地只觉眼眶酸涨,止不住要流泪了,激烈的心绪很快喷薄而出,随他一声令下。

余穆尧:“骑兵营王明,出列。”

“王明,到!”

“步兵营张季,出列。”

“张季,到!”

“弓兵营陈予志,出列。”

“陈予志,到!”

余穆尧又回到当夜,景从云集,一呼百应,他此刻一扫方才窘迫,丝毫不怯了,两道目光如炬,断然喝道:“众将士听我命令,起——!”

人群乌泱泱一片,随他号令,动作整齐划一,齐举兵器向前。

“收——!”

声毕,众兵收刀,肃然而立,面向他目不斜视。

余穆尧再喝:“跪——!”

四四方方的队列轰然矮下去一片,众将下跪,向他俯首称臣。

队里有赵云磊,王擎宇,黄缨,元瑞锋自然也在列中,一切冷眼待他之人,向他俯身屈膝,而没有丝毫傲慢和愤懑。

余穆尧是当得起他们这一跪的,他一身银盔,高高在上,俯视阶下众人,年轻的眼里流露出边关战士的血性和果敢。

日头晃眼,萧仲文抬头望台上之人,觉得一阵眩目,他忽然瞧见一只鹰隼自平地起一跃而上,直往山巅去,比肩青霄,穿云万里。

当晚,士兵在营内生起篝火,摆了宴席,围在一块喝酒吃肉,余穆尧坐在上席,有人敬他酒,他也来者不拒,很快便醉得不像话,萧仲文在他身旁替他挡了几杯,慢慢也觉不胜酒力,眼里水光潋滟,面含醺色,不消一会儿便靠在余穆尧肩头,合眼卧倒到一块去了。

他再睁眼时,场上酒气不消,将士们昨夜高兴,趁着酒兴东倒西歪醉成一片,他摸了摸肩上,一片羊绒毯子不知是谁给他披上的,余穆尧没在。

天还不亮,冬天夜里寒凉,他索性就将毯子拢在了身上,余光一扫瞥见余穆尧的身影,他这时候一个人往营外去了,萧仲文想了想,起身跟在身后。

余穆尧步行,一路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出了营直往南边去,是九河城南山的方位,离得营地不远。

他走得不快,想来不是要出任务,萧仲文就也慢慢跟着,方才到山脚便叫人发现了。

余穆尧回头见是他,愣了一下:“我说一路听见很轻的脚步声,也不见杀意,原来是先生啊。”

他想想,笑了一下:“还以为是路上哪只小猫跟了一路呢。”

萧仲文忽略了他不恰当的形容,问道:“天快亮了,你醉了一晚上,不趁机睡会儿跑这里来做什么。”

“啊。”余穆尧挠了挠头,抬起眼,目光远望,“我出来散散心。”

萧仲文没说话,余穆尧指了指头顶山峰,接着道:“沿这里上去,到了山顶,能隐约看见臻城的位置。 ”

萧仲文走近了他:“走吧,我陪你一起。”

余穆尧欣然受之。两人披着夜露,一直走到日出东方,天边欲白。

余穆尧一路话不多,这很少见,萧仲文侧过头看他一眼,想想还是开口问:“你想家了吗?”

“是,想家,想爹了。”余穆尧淡淡道,山峰近在眼前,快到顶了,“我想看看臻州的样子,我每每这么想的时候都到这里,是背着你来的。”

“怕先生笑我没出息。”他有些不好意思,转而一笑,“不过我虽心里想想,却不会走的,先生在这里,徐将军也在这里呢。”

“这有什么丢脸的,改天营里没那么忙了,我陪你一起回去一趟。”萧仲文推了他一把,到山顶了,“到了,上去吧。”

余穆尧便径直走上前,正要回头,萧仲文在他身后看着,突然叫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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