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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代天策(21)

作者:苏渔川 阅读记录


最后生日也无禁忌,不需多提。总而言之,载道十六年的《大周礼制》显然要比祥和二年的开明得多。

再看这二人,显然并非寻常百姓家儿女,那男的眉目舒朗、气度风流,举手投足之间颇有潇洒飘逸之态;少女一头青丝随便在脑后挽了个髻,肌肤似雪、两腮嫣红,眉眼间透出几分豆蔻年纪特有的活泼与娇憨,更是仿佛画中出来的美人。

这二人笑语晏晏一路走了过来,陆鸿认出这少女正是当日在坝集遇到的女军首领,彼时一身戎装英姿飒爽,此时穿着常衣胡服却又如此娇美可人,忍不住便多看了两眼,回头时却见三流子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那少女的脸,丢了魂也似的。

那少女正是李嫣。

忽闻一声冷冰冰的低哼,只见那男子向这边横了一眼,一脸嫌恶之色,李嫣却是抿嘴娇笑,眼波流转之间似乎发现了甚么,有意无意地与陆鸿对视了一眼。三流子连忙抻起袖子擦了一把嘴角,低了头继续做活。

男女二人不再理会这些民夫,并肩越走越远,终于消失在了屋宇之间。

等那几块人半高的太湖石在池子里落周正之后,天色已近傍晚,摆弄假山的匠人早早下了工,三两个提着工钱寻摸喝酒的馆子去了。

由于这水池尚未蓄水,陆鸿带着几十个民夫在池里池外围着这几块瘦怪嶙峋的太湖石坐着,看着西山的日光从石体的孔隙之中漏了出来,斑斑点点地缀在池底鹅卵石上。

那太湖石通体的蜡黄色隐隐然透泛出微微的光晕来,皴皱的纹理也仿佛圆润起来,即是外行也能一眼看出这是一块极好的石头。

一旁监工的管事也不来催促他们,反正这都督府眼看着便要完工了,后宅内院说话便能住上,也不急于一时。

再说大匠人都下了工了,这些民夫没了那些匠人指挥也办不了多大的事,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两相和气,挨过一刻钟也得将这帮人遣出城,到大营里歇着去了。

第十七章 军医张承启

陆鸿歇了一气,只觉着浑身懒洋洋的,说不出的惬意,忍不住撩起眼皮瞥了一眼那姓吴的管事。

那老家伙半靠在新移栽的香樟树上,摆弄着旱烟斗,眯着眼有一口没一口地嘬着,似比他更惬意得多了。他咬咬牙爬了起来,随手掸了两下身上的灰土,走到吴管事的身边说道:“吴叔,今天能不能早一刻歇工,我想去街上转转。”

吴管事他们这几日也处的多了,彼此见也都熟稔的很,因笑道:“咋着,小陆,你是想到乌梅巷子里去找姑娘啦?”他说的乌梅巷便在城北集市口边的一处巷子里,从都督府东街转出去往北走半刻钟便到了,是个有名的烟花巷。

陆鸿撇撇嘴,并不想在这种无聊的话题上和他掰扯,将早上顺道买的一包二两重的烟丝丢到吴管事手上,说道:“我想到书肆淘两本书去。”陆鸿身上揣着临走时胡顺塞给他的几锭银子,还是他干娘专门叮嘱了拿给他花销的。

吴管事笑眯眯地举起烟丝闻了闻,点头赞道:“不错,好烟!”说罢又摇头,“今日是真不行,督帅临走前吩咐了,说你们这趟活路做的不错,都督府修的很满意,晚上要犒赏你们……这不,那些大匠人都是提前半个时辰给歇的工,酬劳也一人多加二百钱,估摸着这会儿都下了馆子啦。我还听砌池子的老郑说,他和几个倒腾假山的大工约好了到蝎子馆喝酒吃蝎子去。现在的人也是奇了怪了,你说好好的鱼肉不吃,偏偏好上个吃毒物……”

他知道陆鸿是这帮泥腿子中间唯一一个识字的,因此也不奇怪他买甚书本子来看。只是这吴管事喋喋不休说了一大通,陆鸿总算是明白了,今天李督对新建的都督府大加赞赏,派了人在营里做了好酒菜,专一犒劳这些民夫的,因此一会儿便有大头兵来领他们回营了。

陆鸿心想买书的事情只好先放一放了,他也不是突然起意要看甚么书,只是昨夜去张军医那里给王正拿药,恰见到张迪正在蹲地上收拾一堆纸片,一问才知是一本《金匮要略》,因翻看太频以至断了线筋。这一本书七八百张纸,要重新整理装订颇费工夫,因此陆鸿便想着从城里带一本给他,顺便买几卷时人临摹的褚遂良《千字文》。

正如张迪所说的,军营里实在是枯燥无聊,总得寻摸点事情来打发时间。

过了没一会,果然几个兵丁走了过来,径直向陆鸿招手。

这几日民夫画押签到都是陆鸿在干,有上官问事也是他去回话,连日下来俨然成了这批民夫的小头目。他这时只得舍了吴管事,走到那几个兵丁面前。

当前的仿佛是个伍长,见他来了便道:“陆鸿,带上你的人,回营了。今天歇的早,嘿嘿,咱们几个也沾光。老规矩,不准吵闹,不准擅自离队就行了,走罢!”陆鸿一面走一面把三流子踢了起来,其余人见了也都一骨碌起身,各自呼喊同伴去了。

片晌之后七百余人在都督府大堂前站好了,陆鸿跳到石墩子上扫了两眼,心中默默一算便知道人已到齐,于是找吴管事交了差事,跟着几个兵丁回营去了。

回到营房天已擦黑,那几个兵自去缴令,陆鸿带着人回到辎重第三营。进了营盘之后所有人都发现,这大营里少了些甚么,也多了些甚么。他们留在营盘里的两千同伴不知所踪了,却多出来十几个厨子,和十几个装着冒尖白饭、馒头、烧肉、青菜的大木桶,甚至还有好几十坛刚刚开了封的酒……

陆鸿苦笑摇头,这李大都督以民夫充援军,打发了徐州邓波,都督的权术;借兴修府邸之劳以酒肉赏赐,堵了余下这些民夫的嘴,也是都督的权术,玩弄权柄直似打仗,何其难也哉!

华灯初上之时几十座大大小小营盘组成的青州行营渐渐止了声息,像一头终于入寐的雄狮陷入一片安详的宁静之中。

陆鸿向辎重营借了一只篮子,拎着三只菜肉冒尖的大海碗并两壶酒,踩着刚刚点起火把的微光,出了第三营便奔军医营去。

青州行营里军医官共有一个队百十人,也是隶属后军辎重营,因此军医营离第三营不远,走一炷香的时间也就到了。

不过医官条件优渥,管理也相对宽松,一部分甚至住着独门小院,因此进了军医营要找到某位医官的住处反倒要费一些时辰。

好在陆鸿要去的地方是医官值夜的营房,这几日也是走熟了的。

他是来给王正送饭的……

当然了,王正屁股上的伤歇了四日便没甚大碍了,只是十天前一大早上工便不小心撞倒一摞半人高的墙砖,不幸砸断了两根脚趾骨,只得老老实实在都督府的工地上躺了一天,晚上又给扛了回来送到张军医那里。

这小子倒好,说是来做活的,拢共只干了头一天,剩下时候的都是在军医营里磨光景。他们在都督府做了十几天的活儿,也度过了军营里的第一个中秋。

陆鸿想着自顾笑了起来,轻车熟路地绕过一个晒草药的土场,来到张迪值夜的那座营房前。

“鸿哥,今个咋回来这样早?”

他远远便听到王正欢快的招呼,抬头一看,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原来王正此时优哉游哉地躺在营房外的大遮棚下纳凉,受伤的脚跷在一根木桩子上,脚趾绑着几块小夹板,正没心没肺地朝他笑着。

这时张迪闻声从营房里走了出来,也微笑着和他打招呼。

陆鸿提起篮子晃了晃,说:“张医官,还没吃夜饭罢,我们那边今日伙食好,给你捎了一份。”

张迪也没和他客气,伸手接过了篮子,似随口说道:“听说你们那些营里待命的老乡被徐州的邓波将军带走了?”

陆鸿略带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随即便无奈地摇摇头:“张医官真是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是啊,他们这一去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回青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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