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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肠剑(出书版)(97)
作者:吴蔚 阅读记录
计然问道:“我该叫你孟白,还是该叫你长西?”
长西冷然不语,只昂首挺胸,朝计然怒目相向。侍从将其头按下,他却努力挣扎,不肯屈服。
计然摆手令侍从退下,道:“莫非你认为是我向射地揭发了白鹭越人间谍的身份?射地没有告诉你吗,是白鹭自己主动承认的。”
长西大为惊愕,随即摇头道:“白鹭又不是傻子,为何要向射地自认身份?”
计然道:“射地未杀白鹭,你应该还有机会见到他,自可当面向他确认。”
又道:“我令射地退出,也是不想让他知道当日你受命于桑碧,诱我入彀一事。如此,你尚有回旋余地,只要抵死不认,白鹭不予指证,射地也不能确认你是越人间谍。”
长西哼了一声,道:“你如何会这般好心?”
计然道:“且不说我之前与白鹭有过约定,不会泄露他身份,这次我来姑苏,途中曾得越国大夫范蠡相助,就当我还他一个人情吧。”
长西沉默片刻,问道:“那么计君让射地带我来这里做什么?有意示好吗?”
计然道:“我想问你当日为何要到司寇署打听市吏见离一案,你是不是牵涉其中?”
长西一怔,问道:“计君只想知道这个吗?”
计然点了点头,道:“我弟子明离失踪,恰在见离被杀后。我为寻明离才来姑苏,你到司寇署打听见离一案,我由此才盯上了你。”
长西道:“原来是这样。实话告诉计君,我去司寇署,不是为了打听见离、明离,是为了我自己。”
计然抵达姑苏当日,与司寇署官吏仲臣同赴鼓楼,刚好被长西见到。长西知道仲臣擅长根据旁人口述画像,曾替吴王阖闾画过宠姬遗像,他曾在计然面前露过形容,又见对方与仲臣在一起,不免有所担心,于是次日去了司寇署打探,若是知道计然已托仲臣画出自己相貌,便预备有所行动。
长西见到仲臣后,先有意无意地提及计然。仲臣一听到计然的名字,便以为对方是为计然私下调查见离被杀一事而来,当即搪塞一番。长西这才知道计然找仲臣另有他事,并不涉及自己,于是放心离去,不想却反而因此被仲臣画下容貌,并探得住处。
计然亦感意外,问道:“你走一趟司寇署,当真只是为了打听我是否托仲臣画出你容貌吗?若果真仲臣已画了图像,你此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长西道:“我所言全是实话。我已知计君对我并无恶意,为何还要当面撒谎?若是仲臣已经画出了图像,我便预备搬出公子夫概的名头,逼其毁去,再令他画一张不大像我的图像。”
计然得知究竟,遂道:“既然如此,我心中疑惑尽去。只是你目下的处境,我也帮不上忙,只能看公子夫概回来如何处置你等了。”命侍从叫进射地,告道:“我已经审完了,人你可以带走了。”
射地忙问道:“长西可有招供?”
计然摇头道:“他跟白鹭一样,对明离失踪一事毫不知情,而且我确信他说的是实话。”
射地命人将长西押走,又问道:“明离一事,可还有臣帮得上忙的地方?”
计然摇了摇头,道:“你已经尽了力,不敢再有劳射地君。”射地遂躬身退出。
次日上午,计然正在庭院中与小白玩耍,侍从鱼亭奔进来告道:“找到向申了。”
坐在树上看热闹的月女闻声一跃而下,问道:“你是怎么找到的?”
鱼亭道:“今早那少年又来买粥,臣得知后暗中监视,尾随他一路,到了齐门附近的一处宅院,那少年进门时,臣也跟着闯了进去。”
鱼亭闯进去时,向申正坐在堂中,面前几案上已摆好餐具,正等着吃粥。他惊见鱼亭抢在买粥少年之前出现,当即起身,欲退往后堂。
鱼亭叫道:“渔父请向君移步一见。”
此时,夏至听到动静,提剑出来,欲杀鱼亭灭口。向申摆手道:“不必动手,他是计然手下。”又告诉鱼亭道:“你先回去转告渔父,向申稍晚自会去吴市登门拜访,请他不必再派人来。”
月女听完经过,叹道:“果然是向申派那少年到酒肆买粥。计然哥哥,你怎么这般聪明?”
计然笑道:“因为有月女在我身边啊。我能想到这些,全靠月女的提醒。”
月女又问道:“向申会不会打发走侍从,自己便偷偷跑了?”
计然道:“不会,向申既然说了要来相见,一定会来。”
正午时分,向申施然前来,先行揖礼道:“渔父找向申好几日了,我今日方才出现,实有不得已的苦衷,还望渔父见谅。”
月女道:“要不是侍从跟踪到了住处,怕是向君今日也不会出现呢。”向申苦笑道:“抱歉,抱歉。”
计然请向申就座,正色告道:“计然既知向君刻意回避,本该识趣些,但有些事与向君休戚相关,计然不得不厚脸叨扰。”
向申忙道:“渔父言重了。向某确实有回避渔父之意,但却是出于好心,怕与渔父走得过近,被人瞧见,将来事败,会牵累到渔父。”
计然一怔,心道:“向申果有异图。”也不多问,只道:“既然如此,闲话少说,我便直接谈正事了。向君可曾做过吴市市吏见离的识字先生?”
向申先是一愣,随即点头道:“渔父竟连这件事也知道了,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渔父。不错,我确实教过见离。”
月女问道:“那么向君如何看待一月前见离遇害一事?”
向申有所迟疑,打量月女与计然神色,问道:“莫非二位怀疑是我杀了见离?”
月女道:“难道不是向君吗?只有你知道见离用竹册记事一事,见离被杀后,竹册就不见了,不是你是谁?”
向申沉默许久,才道:“见离竹册之事,是福禄告诉二位的吗?”
计然不动声色地道:“向君现下再想去杀福禄灭口,已是迟了。”
向申霍然站起,显是十分生气。但他来回徘徊了两圈后,又平静下来,重新坐下,道:“如果渔父请我来,只是为了见离被杀这件事,那么我实话告诉渔父,我实在没什么可说的。”
月女道:“如果是向君杀了见离,你便当面承认。如果不是你杀人,你也可以矢口否认。什么叫实在没什么可说的?”
向申道:“实在没什么可说的,就是说,这件事,我再也不想多提一句。我倒是很好奇,堂堂渔父,为何要关心见离被杀一事?”
计然道:“上次见面,我便告诉过向君,我弟子明离失了踪,这也是我这次来姑苏的原因。”
月女见向申仍感懵然,便道:“向君不知道明离就是前市吏要离之侄,也是离氏家族一员吗?”
向申“啊”了一声,连声道:“是了!是了!”又道:“实在抱歉,上次突然见到渔父,我很是意外,也有些心不在焉,竟未会意过来。”又再度起身,来回徘徊,这次步伐要比上次急促得多。
月女急道:“向君这个人怎么说话不干脆,光会走来走去,叫人好生着急。喂,到底是不是你杀了见离?”
向申答非所问地道:“既然渔父如此关心爱徒安危,明离这件事嘛,我会去帮忙打探打探,但怕是渔父要付出些代价。”
月女道:“向君是在向计然哥哥索取回报吗?”
向申忙道:“不是。我的意思是,对方只绑架了明离,没有杀他灭口,分明是要诱渔父来姑苏,再从渔父身上得到些好处。这好处,便是我说的代价。”
计然道:“听起来,似乎向君知道对方是谁。”
向申摇头道:“目下还不知道,不过我会设法去打听。”顿了顿,又道:“不过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明离已被杀死灭口,渔父要有个心理准备。”
月女当即直起身来,道:“谁说明离已经被人杀了?又没有发现他的尸首,他人一定还好端端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