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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肠剑(出书版)(9)
作者:吴蔚 阅读记录
范蠡来吴地已有一些时日,亦着意打听过吴宫之事,听闻华服男子所带佩剑是大名鼎鼎的胜邪剑,当即吃了一惊,问道:“计君是说,那华服男子就是太子庆忌?”
计然点头道:“八九不离十。”点到即止,他也不再多言,自转身回堂。
范蠡怔在当场。他千方百计地想要接近吴王僚,获其赏识,得其重用,却在无意间先得罪了他的太子,时耶?命耶?机耶?缘耶?
如果华服男子就是当今太子庆忌,他适才称还有贵客要来,堂堂太子口称“贵客”,再联系吴王僚酷爱食鱼一事,这“贵客”,多半就是吴王僚了。
那么是该利用此良机接近吴王僚?还是如计然所暗示,庆忌极可能在事后报复自己,该立即逃走为上?
以范蠡的性情,当然愿意选择前者,赌上一赌。可他适才亲眼看到太子庆忌嚣张跋扈之行径,他范蠡预备辅佐之人,不该是这样的秉性。
到底做何选?这真是个两难的抉择。
月女将一条炙鱼吃得干干净净,仍不见范蠡回来,不禁有些纳罕。计然也不告知实情,只道:“或许是临时有急事离开了。”
月女正待回答,忽听到坡下有车马之声,登时喜形于色,欢声道:“孙武哥哥到了!”正待迎出,却被计然一把拉住。
月女愕然道:“做什么?”计然笑道:“先洗手,再迎客。”
月女低头看到自己满手油腻,这才会意过来,笑道:“是这个道理,多谢计君提醒。”忙去后院打水,大致冲了一冲,回堂时,正撞上计然。
计然匆忙道:“我忽然想到有点急事要去办,得先走一步。目下我暂时住在菱湖渔场,就在北面五湖边上,月女要解决五湖公之事,可来那里寻我。”
月女应了一声,又见计然并不转身,直朝后门走去,讶然问道:“好好的正门不走,干吗要走后门?”
计然头也不回地答道:“这边近,抄个近道。记住了,菱湖渔场。”
月女惦记孙武,不及多问,匆忙穿堂出门,却见华服男子也率人等在门口,便问道:“你等的人也到了吗?”
华服男子道:“一定是我等的人到了,但姑娘你等的人一定来不了。”
月女道:“你这个人,还真是讨人厌。幸好你说的不对!看,我等的人到了。”
果见孙武率先爬上坡来,身旁还伴着一名荷衣少女,蛾眉凤眼,杏脸桃腮,明艳不可方物。
月女欢快地迎了过来,见孙武正体贴地扶住那少女,一时怔住。孙武转头看到月女,忙举手示意。
月女走过来,有些不快地问道:“她是谁?”荷衣少女先笑道:“你就是月女吧?我是叔姬。”
月女也不理睬她,只面朝孙武,问道:“她就是孙武哥哥要宴请的贵客吗?”
孙武忙道:“不是,我跟叔姬是路上遇见的。这是我朋友陈音,你见过好几次了。这位白公,是我要请的贵客。另一位贵客有事,今日来不了。这边这位,是白公的侍从石乞。后面的那几位,则是叔姬的侍从。”
那贵客白公还是个少年,年纪跟月女差不多,看起来病恹恹的,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只朝月女举了举手,算是招呼。
月女也不理会,问道:“叔姬也是专程来五湖酒肆吃鱼的吗?”口中问的是叔姬,眼睛却仍然望着孙武。
孙武道:“是啊,叔姬也是慕名而来。今日多亏了她,我等才通过阻碍,不然就要失约,让月女白等了。”
月女狐疑道:“阻碍?什么阻碍?”
陈音笑道:“有人对望月鱼志在必得,派出大量人手,守住了通往桃花村的道路,不准旁人通过,拦下了好多人呢。群情汹汹,性子急的,还动了手,但对方人多势众,根本不是对手。我们一行本可以早到,但也被对方拦住。刚好叔姬乘车到来,她认得那些人的首领,出面说情,所以才给放了行。”
月女“啊”了一声,转头朝后看了一眼,道:“难怪他说我等的人一定来不了,原来是他在路口设了阻碍。”
又心道:“我昨晚未曾归家,在桃花村附近胡乱对付了一晚。计然则是从桃花岛上乘船过来,不必经过路口,所以我二人未遇到阻碍。但范蠡又是如何没有被那些人拦住呢?嗯,他说过他在渔场谋生,一定是自水路来的。”
孙武却不明白月女在说什么,问道:“他是谁?”
月女未及回答,那华服男子已抢了过来,叫道:“姑姑,怎么你先到了?”叔姬道:“嗯,我先行上路,自然先到。”
华服男子扫了孙武等人一眼,问道:“这些人……”叔姬道:“这些是我在路上认识的朋友。”
月女哼了一声,道:“是朋友才怪呢。”指着华服男子道:“孙武哥哥,就是这个人派人守住了路口,要不是碍于五湖公铁律,他想霸占整间酒肆呢。”
孙武大为惊异,低声问道:“月女怎么知道是他派人守住了路口?”
月女道:“他跟我争座,起了嫌隙,一再跟我说我等的人来不了。我还以为是冷嘲热讽,原来他早有安排。”又指着叔姬道:“他刚才叫她姑姑,根本就是一伙。这二人,为了一己私利,不惜大费周章。叔姬还假惺惺地做好人,替孙武哥哥你说情,其实那些守在路口的人,就是她手下。”
叔姬当面被拆穿,极为难堪,忙举袖掩面,挽了华服男子的手,道:“我们先进去吧。”
华服男子道:“姑姑若是看这些人不顺眼,我可以派人将他们赶走。”
叔姬摇头道:“酒肆又不是专为你我二人而开,我们已经做得不对了,不可以一错再错。”转头朝孙武歉然一笑,自进酒肆去了。
孙武颇为犹豫,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置。
陈音将月女拉到一旁,低声道:“月女也是个急性子,你何须当面拆穿这件事?现下好了,我们到底是进去呢,还是不进去呢?”
月女莫名惊诧,道:“人都站在这里了,为何不进去?”
陈音道:“进去与那些人共处一堂,不是徒生尴尬吗?”
月女道:“就当他们不存在好了。”
陈音道:“你自然能够做到,孙武可做不到。”
那白公虽然年少,却颇有气派,咳嗽了声,笑道:“五湖酒肆好大的名气!我还是头一次来,哪有过门而不入的?”
孙武应道:“白公说得极是。请进吧。”
几人遂进来酒肆,坐了原先范蠡的几案。月女不见范蠡,料想其人早已经走了。
孙武听说没有望月鱼,便点了十条普通炙鱼。叔姬与华服男子坐了角落案桌,没有立即点鱼,说是还要再等一位贵客。
过了小半个时辰,有黑衣侍从进来禀报道:“主人到了。”
叔姬与华服男子忙起身相迎。大批侍从簇拥着一名四旬左右的中年男子进来。那男子到门前站定,先扫了堂中一眼,神情极为警觉。
华服男子忙上前告道:“禀报父亲大人,今日五湖酒肆没有望月鱼。”
中年男子立即露出不满之色来,眯起了眼,将目光投到孙武等人身上。
华服男子忙道:“不是被旁人抢了先,而是昨晚渔民未能捕到望月鱼。而且今日五湖公抱恙未至,主厨的是他徒弟专诸。”
中年男子闻言深为失望,挥了挥手,便欲转身离去。叔姬忙上前道:“堂兄专门留了今日来五湖酒肆吃鱼,再没有别的事,何必着急离去?就算没有望月鱼,五湖酒肆名气这么大,想来普通炙鱼也是做得极好的。”
刚好专诸父子各托两大盘炙鱼出来,香气诱人,闻之一振。中年男子微一迟疑,即点头道:“好,就听三妹的。”自与叔姬坐了角落那案。那华服男子不敢与长辈同坐,另坐了一案。
鱼既上案,孙武等人便立即开吃。只是堂中站有不少虎视眈眈的武装侍从,总感觉气氛不对,也不敢大声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