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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手系列(25)



杀手行于黑暗之道,却鲜少愿意变成政治的特定打手。

不过月自己也很清楚,自己既然是全民的盟友,就不免是政府「官员」的敌人。那些暗地里贪赃枉法的大官谁都害怕上了月的猎头网站,月会变成政府高层欲除之后快的标靶一点也不意外。

豺狼搔搔头,皱眉道:「杀手接单杀人,再正常不过,不过我自己非常不喜欢跟政府打交道,要不是他们放我出去,我才不想接他们的单子。再说,我也不想就这样死掉。」

「喔?」

「那些人在我的身上注射了奇怪的药剂,每隔十四天我都得在固定的邮政信箱领取暂时的解药,不然我就会从肌肉组织开始溶解,最后死得像滩烂肉。相信我,我看过那种死状,连苍蝇都懒得靠近的大糟糕。」豺狼指着自己的耳后针孔,说:「杀了你,那些戴口罩穿白色衣服的家伙才会给我一次性的解药。」

月用眨眼取代了点头。

委托人想杀的目标有难易之别,委托人希望目标的死法亦包罗万象,杀手里接单的状态自也各有千秋,供给与需求形成诡异又饱满的链。如果委托人能找到适当的杀手中介商,就能精准地将仇家人间蒸发,留下美好的买凶回忆。

豺狼这个家伙之所以恶名昭彰,并不是他杀人如麻,而在于他擅长猎杀同业,而且老是将同业给吃进肚子里,出于某种不言而喻的偏执。

「只有杀手才是杀手的天敌」,永远不变的道理。而豺狼更是个中好手,他不仅接稀松平常的单,也接最困难的单,更接同业之间彼此竞相残杀的单。

豺狼从不懂得皱眉头,让他的「蝉堡」收藏几乎冠居所有的杀手。

「该我问你了。会不会觉得栽在我的手上,非常不值得?」豺狼的眼睛很大,在凌乱又肮脏的浏海后面显得格外吓人。

「不会,你是高手。在我的眼里你跟G不相伯仲。」月笑,用力撑起眉毛,继续说道:「就算我事先发觉你在附近,躺在地上的也绝不会换人。」

「谢谢,我觉得十分荣幸。吃了你,我一定会变得更聪明。」豺狼叹气,反手从腰际拔出一把不长不短,恰恰好可以将人痛苦杀死的猎刀。

大雨淋在黑色的豺狼身上,就像打在一块没有生气的岩石,沿着皮衣皮裤的绉褶不断蜿蜒透下。他已练就与周遭环境融为一体的刚毅。

「……」彦琪听着两个杀手慢条斯理的对话,想哭,却又感到不可思议。

从后照镜里,那画面竟然没有一丝杀戮在即的紧绷感。是不是每个杀手都看惯了死亡,就连即将降临在自己身上的厄运,都觉得理所当然?

月看着所有云都被强风吹散的天空。

没有日,没有月,没有星星。

只有呼啸的风,凌乱的雨。

正义如果没有执行,根本不会有人信仰。这就是自己的道。

「动手吧。」月笑。

从未怀疑过自己的杀之道,至死依然。还有更好的人生吗?

至于这个岛,是不是会永远都记得挺身而出、背负杀戮的自己,也就不是那么重要了。不过是连着七天的惊愕头条,一向都是如此。

但,有个人不同意。

「不准动手!」彦琪拿着手枪,站在车旁。

「哎。」豺狼的身子抖了一下。

彦琪张大嘴,歪着脖子渐渐跪倒,手枪有气无力地勾在右手手指上。

不知道是大雨遮蔽了视线还是怎地,彦琪连颈子是怎么多了一根小吹箭都没有印象,就只能任痲痹感无声无息夺走自己的身体。

月叹气,这个天兵小女警……

「你就算杀了月,那些大官也不会真的放过你。你知道越多秘密,只是让自己越来越危险,他们一定会把你除掉湮灭证据……」彦琪挣扎着,有气无力。

「你又知道?」豺狼冷冷地看着她。

「电影都是这么演的,难道你一点都没有常识吗?」彦琪快要哭了。

豺狼没有理会单子之外的彦琪,只是反扣猎刀,弯着身子逼近无法动弹的月。

月看着自己,没有怨恨,没有愤怒,也没有所谓的「来去一场空的觉悟」。

月只是看着自己。

从来没有人这样看着自己。

「我说月啊,你不当杀手的制约是什么?」豺狼弓手,寒芒隐隐。

「被杀死。」月轻松说道。

「真是太遗憾了。」豺狼猎刀刺出。

32.

医院的电视机上,从没停过轮流重复的两件新闻。

第一件新闻,叶素芬与其律师代表串通数名亡命之徒,在台风天错乱警方的内部通讯于饭店持枪抢人,最后杀死十二名刑警后驱车离去。

第二件新闻,叶素芬随后在山区产业道路上,遭到杀手月击毙。全程由一名遭杀手月挟持的女刑警目睹作证。随后月则不知所踪。

「……」

彦琪坐在病床上,呆呆地看着挂在身边的点滴。

生理食盐水一点一滴,稀释冲销了自己体内的神经毒。就跟豺狼最后的建议一样,即使什么也不做,时间一久,药效就会自然消褪,不留下任何后遗症。

但这样又如何呢?

「妳是说,那个叫做豺狼的杀手,将另一个杀手月用吹箭麻醉后,不但朝他的脖子割了一刀,还把他给拖走吃了?」陈警司看着两个小时前做好的笔录,万分不能置信。这算哪门子狗屁?吹箭?偏偏又不能否认彦琪身上的怪毒。

彦琪流下两行泪水。

笔录上,夹着彦琪的辞呈声明。

33.

深山树林里,事先约定的地点。

入夜的山区里,强风的势头更加恐怖,预计台风在后天凌晨才会脱离台湾。

呼啸的狂风将林径当作天然的孔窍,回荡出更恐怖的声响,配上猫头鹰有一搭没一搭的凄厉叫声,让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小伙子更加紧张,神经兮兮地左顾右盼,手中拿着的黑色皮箱不时颤抖着。

「东西拿来了吗?」

头顶上,传来无法分辨远近的兽声。

「是的,依照约定,解药就放在皮箱里。从此两不相欠。」黑西装小伙子答道,举起手中的箱子,随后平放在地上。

另一个黑西装小伙子打了个冷颤,忍不住将手中的枪给上膛。

「知道了,不想被吃掉的话就快滚吧。」随着山风忽远忽近的声音。

当然。两个奉上头命令的黑西装小伙子立刻转身走人。

唰!一道黑风急坠而下。

来不及转头,两个小伙子的脖子宛若电流通过,双膝不由自主跪下。

低着头,视线里的一双黑色赤脚,站在自己面前。

「别怕,只是普通的手刀。」

豺狼轻松地走过眼冒金星的两人之间,捡起地上的皮箱,打开。

里头是一个装满蓝色透明液体的小针筒。

「要担心的话,就来烦恼一下这个解药是真的还是假的吧。」豺狼拿起针筒,蛮不在乎地插进其中一个小伙子的颈子里,然后反手重重敲昏另一个。

被注射进药剂的小伙子惊诧不已,害怕地咕哝着:「如果这药是真的话,你怎么办?难道把我给吃了……」想逃,却头疼得要命,使不上力气。

豺狼没有回答,只是安安静静地等着结果。

这个问题一点概念也没有。大不了,想办法再要一次就是了,既然彼此的合作那么愉快,即使再多接一个政府的单子也就算了。

十五分钟后,那个倒霉挨针的小伙子人还安好,只是有些想吐,头重脚轻的。豺狼猜想是手刀落得太重的关系。

「我可以走了吧?」小伙子抱怨,摇摇晃晃欲起。

「乖乖坐下。」豺狼瞪着他,小伙子只好照办。

对于惯用自己调配的神经性毒的豺狼,他非常熟悉毒药的种种特性。如果今天自己要玩弄另一个使毒高手,最好的方式莫过于调配一管作用时间超长的毒药,让他在等待的过程里渐渐卸下防备。国安局如果要婊自己,也当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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