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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做帝王妻/璃妃传(68)



“烫到了?”

将药罐放于桌上,并不答他的言,他就是冥曜,却欺瞒至今,更重要的,是寰柔之死,必与他脱不开干系。

灭其国,践其情,终是错付一生!

淡漠行礼:

“参见北溟国主。”

然后,继续蹲下,扇着剩余的药罐。一边望舒早把配好草药的药罐置上空出来的炉子,见我行礼称其国主,容色不惊,也随我依规行礼。

倒是前面号脉的大夫瞅空,跑到冥曜跟前,细细地问了想是之前就积蓄的关于几个药方的事,他对解如流,原是颇通医理,那,这些草药的配方,亦都是出自他手吧。

医者,仁慈为心,可他的心,却生生把一个美好的女子逼到了绝路。

轻轻叹息,为寰柔不值,还是亦为自己今日的处境所伤呢?

神思间,他亦俯下身子,在我一侧轻轻扇另外几炉草药,浓郁的中药味依然掩不去他身上幽幽的檀香,一如他低浅轻徊的声音:

“孤并非要隐瞒你,或者,那样,我们更容易说话。”

“孤”,他终于自称“孤”,那个能与我以箫相和乐声的知音,原来,仅是那孤绝君王。

我不语,神情清冷,他是小言的夫君,纵然俊美如谪神,但却无心、无情。小言的未来如何,原是更为不堪。想我们姐妹三人,怕也只有姐姐得到过至真至纯的爱吧。

第四卷 缘误 第79章 鸳鸯瓦冷霜华重(中)

帝王之爱,本就是难以负担之重。

“你真的不愿再与孤说一句话?”

“陛下乃北溟国主,嫔妾为西周后妃,如此授受不清,被别人看去,岂不徒增了是非?再者,嫔妾来此,是为那藏云染疾的百姓,而并非是叙私事。”

“宸儿,并非所有事帝王皆能随心而定。”

我的眸华转向他,隔着面纱,我们的呼吸却依然平静,面纱此时似乎都纹丝不动。

“所以,寰柔注定要牺牲。”

他沉默许久,方缓缓道:

“两国联姻事关江山,即便做为孤,也不能控制或者避免的。”他悠悠地转变话峰,“宸儿,孤并非存心隐瞒你,孤也一直视你为知音。”

虽然一早知道,小言的命运,亦是西周和北溟未来走向所决定,但,她毕竟是我唯一的妹妹,固然,我如今已是家族权势的牺牲品,但,依然希望,她于异乡能得完美,哪怕,这同样是另一种奢求。

他口中的知音,是否能让我为小言换得一丝的幸福呢?

低敛眸光,轻声道:

“我不知道当初国主为何要与西周联姻,但既然做出这个决定,必是希望达成某种同盟。哪怕这个同盟随时间会有所变化,可,请依然能照顾好言。或许,她能成为安陵一族这一辈人最后的幸福,而这种幸福,只有国主可以给。”顿了一顿,我复抬起眼眸,对视上他的,继续道:“同样,不管未来怎样,请不要伤害到小言!”

他目光柔和地望着我:

“我会许她今生的荣华,如果这可以是她的幸福,我会一直给。”

不敢,也不能与他对视,我收回眸华,望着白烟渐渐氤氲的药罐顶端,说:

“如果荣华亦可以算是幸福,可能,真的会简单、纯粹许多。”语音渐轻,“但,你一直都明白,哪怕身在后宫,女子所在乎的幸福,并不仅仅于此。”

“那种幸福,我给不起,也无法给。”他依然平静,静到每一句话都波澜不惊,但却直抵人心。

他和我一样,都不再用虚幻的“称谓”,一个“我”纵然归真,可,又能归真多久呢?

是的,那种幸福,做为明君,是无法许诺给予的。所谓良人一心,惟得平民百姓,方能无所顾虑地相濡以沫。

一旁有侍卫抬来方救出的一人,下肢的血已凝固,散发着一股异味,那不是芳甜的血腥,而是生命悄然腐化的气息。

他起身,走到那人身边,和大夫一起悉心地替他清洗腐肉,并上药包扎。

我默默地将熬好的一炉汤药端起,余光掠过他,此刻,他不是一国的帝王,仅是一名医者,他的神情专注于病患;而我,也不是后宫的嫔妃,仅是一名医女,我的神情,专注于这一炉炉可以救人的汤药。

第四卷 缘误 第79章 鸳鸯瓦冷霜华重(下)

这一切,筑成,15岁那年,干净纯粹的一段记忆。但,记忆的尽处,却是更深的伤痛,如果人没有感情,那可能真的很好。

“娘娘!”顺公公的声音焦急地在耳边响起,我端着药罐手微微颤抖了一下,抬眸,正对上天烨冷然的眸光。

他还是一袭玄色素袍伫立在一队禁军中,略深的玄色面巾遮去他唇边或许是凛冽的弧度,那双眼眸里,则是蕴着万年寒冰般噬骨的酷绝。

将药罐放到桌上,然后屈身行礼:

“臣妾参见皇上。”

“北溟国主一切安好?”他并不免我的礼,清泠的语声,仅对着那另一国的至尊。

“孤铭谢西周国主搭救之恩,一切均好。”冥曜依然专注于那病患,并未停下。

“如此甚好,待到救援接近尾声,疫情控制,朕与国主,亦该进入正题。”天烨的声音里似带了笑意,但,却是虚浮地空凉。

“孤未忘此次赴藏云之事,惟愿灾民亦能早日得到妥善安置。”

“朕的心意同国主相通。”他缓缓启唇,说出这句话,似无心却有意,“朕还有事,先告辞。”

“国主慢走。”冥曜语音淡淡,眸光若有所思地掠向我。

我屈着身子,手指一片冰冷。天烨依然未理我,玄色身影从我身边经过,仿同,我如空气一般地不存在。

顺公公并未紧跟,而是走至我身边,停下,声音虽低,仅我可闻,但仍字字清晰入耳:

“娘娘,您是后妃矜贵的身份,怎可随意于街市熬药呢。万岁爷心里堵着,您认个错,不就没事了。”

我缓缓起身,望着他,一字一字道:

“灾难当前,还顾念着身份,本宫不明白何错之有,是百姓的命重要,还是本宫后妃的尊位重要?”

“娘娘,奴才身份卑微,逾矩而言,权是为着您和万岁爷着想,万岁爷待娘娘如何,奴才也只在先贵妃身上看到过,娘娘,万岁爷毕竟是帝王,有着他的准则,娘娘切勿一再去触及,不然,苦的还是您!”

“顺公公,本宫知道,但,本宫现在所做的,也并非一己之私,仅是在大难之后尽一份绵力。”

“娘娘,您心中有分寸自然是好。”他提高了声音,“现在,奴才恭请娘娘移驾回行在吧!”眼神示意间,一边早有禁军上前,躬身行礼:

“末将恭请娘娘回行在。”

我望了一眼那尚在炉上的药罐,罐里的药汤发出煎熬的吱吱声,一如心内最后的挣扎。一边望舒上前,揭开盖子,俯身对我道:

“我会在这里照看,请娘娘先回行在吧。”

冥曜一袭素白的袍裾随风轻扬,他停下手中的敷药,望向我,我却避开他的目光,转身,往远处的行在而去。

第四卷 缘误 第80章 君心终误情终负(上)

天烨的璃妃,不管是哭,是笑,哪怕是自由,都是属于他一个人的。即便他心中没有我,我却不能再属于任何人。

而在我心底深处,有的,至始至终,也都只是那一个人。

原来,仇恨的力量,是源于爱,越深的爱,才会在一次次绝望后,湮生出恨来。

回到行在,心沉重地压着些什么,我抚着心口,知道,他一直在那里,这是我无法回避的事实!

忆晴替我端来一碗汤药:

“娘娘方才在外面这么长时间,早些用了吧。”

素手接过,凝着那深褐的药汤,一滴清泪溅入,漾开一圈涟漪,然后,晖映着我的脸亦不清晰起来,轻轻吁出一口气,苍茫地道:

“忆晴,如果我们不是姓安陵,会不会,现在不用如此进退维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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