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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做帝王妻/璃妃传(5)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兰花的香味,幽然淡雅,沁入脾扉。

言的脸上是陶醉的神情,她毕竟是个小女孩,过早地承担了丧母,丧姐之痛,但却在表面粉饰地和哥哥一般地坚强。或者应该说,性格,她遗传了父亲的,而我和大姐,定是遗传母亲的柔婉多一些罢。

前面是一道金丝水晶攒珠帘,但我不能正视,因为,我知道,西周当今最尊贵的女子——云雅太后必在这后面。

贵公公尖细的嗓子此刻已在旁边传道:

“启禀太后,相府两位小姐觐见。”

又是一阵沉寂,少顷,一虽然轻柔,但其间又透着威严的女子声音响起:

“即是贵妃的妹妹,就进内来吧。”

贵公公立刻拉起珠帘,我和言碎步而入,低头行礼:

“臣女安陵宸(言)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都起来吧。小贵子,拿两个软垫来,就坐哀家这说话吧。”

我和言听命坐于太后脚边的软垫边。兰花的清香愈发浓了,于我,却是加重了头的昏沉。

“怎么都低着头?抬起来吧,也让哀家瞧瞧。”

第一卷 缘起 第2章 绛珠移做深宫泪(下)

这才把一直低着的头抬起,眼前的太后,虽然年龄约估四十开外,但岁月在她姣好的面容上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锦珠翡绿绕鬓,金底绢缎如意牡丹裙,她看到言时眼波忽闪,及至看到我时,眼底却有了抹笑意,很浅,但却透着凉意。

“果然是贵妃的妹妹,哀家瞧着怪可怜见的,可惜了滺儿这孩子,因哀家入秋身子不适,这孩子为哀家祈福,竟是累她旧疾复发,”她顿了一顿,缓了下悲郁的心情,“虽昨日皇上已然查实,并诛杀了用药不当的右院判,可,滺儿却是回不来了……”

明眸里似有秋水隐现,一旁的执事尚宫,忙把丝绢递上,道:

“太后节哀,贵妃诚感上天,故以身为太后驱除病煞。自此,太后可永享福寿,贵妃娘娘的心愿亦是如此的罢。”

我心底一沉,抽紧了般哽窒,脸上却只能硬装做平静恭顺。

“暖,哀家知道了,你去膳房传晚膳吧。今儿个哀家留两位小姐在此用膳。”

“臣女安陵宸(言)谢太后娘娘。”复又行礼,进了宫,似乎永远只是在行礼,请安。繁文缛节没来由让我孱弱的身子有些气虚。

“都几岁了?”她搀起我的手,询问我和言,她的手是暖的,但那种暖却怎么都沁不进皮肤,仅能浮在我冰凉的手上。

“禀太后,宸姐姐今年十四,言儿亦有十三了,”言轻脆地道。

“贵妃入宫之时,也仅有十四罢,一晃,竟三年过去了。”太后似是在回忆些什么,我低头看她手上的护甲,嵌着红瑙金丝玉,那抹红,甚是刺眼。

“平日都读了些什么书?”

“禀太后,宸姐姐和我也只粗读了四书,最近在看女则。”

“甚好,宸儿,怎么一直不说话呢?哀家瞧你气色似不太好。”

听太后询问,方从略有散神的思绪里回神,轻轻禀道:

“臣女安陵宸启禀太后,前日着了凉,所以气色略差,谢太后念心,臣女无碍的。”

“哀家瞧你身形孱弱,想是丞相疏忽调理你的身子吧。”

闻言,一惊,即想跪下,手依旧被太后牵着,只能微一屈身,道:

“臣女惶恐,实与家父无关,臣女自小体弱,经家父十余年悉心照养,已是大好了不少。”

“呵呵,瞧你慌的,坐着吧。哀家只是说笑而已。”顿了一顿,她牵我的手忽然用了些力,继续道:

“今日,哀家传你们进宫,一来是把贵妃的衣物特准你们带回家,留个念想,二来——”

她缓缓把视线凝注于我的脸上,眼中的睿光,让我不禁羞赧低下头,那道睿光后夹杂着什么,我却来不及去想,因为后面的那句话,彻底让我惊懵,如果说之前我还能支撑着虚弱的身子,那这句话,足以让我觉得再也无力去撑,犹如掉入冰窟一般。

“皇上思念皇贵妃日切,忧心伤神,这样下去,也不是个理,所以,昨日哀家已传丞相进宫,他的提议甚合哀家的心思。”顿了一顿,她的美目凝着我,以更深的蕴意,淡恬的语气缓缓道:“宸儿,你即入宫伴驾吧!古有娥皇女英,亦是美事一桩。”

“太后!”言闻听惊唤,但她未来得及再说第二句,已不得不扶住我。

又是那种如丝抽离的感觉,我倚在言瘦小的肩膀上,思绪最后想到的,仅是父亲,竟会以此法来继续维系安陵一族的无上荣光。姐姐薨了,我早该想到,父亲不会让内庭的势力有所削弱。我们安陵一族,自上三代,就代代有女入宫,身居高位。以此,方始家族迄今亦是当朝显赫至极。

父亲,姐姐尸骨未寒,你就能筹谋如斯,骨肉情似比纸更薄了。

“二姐!”言惊呼,越来越轻,在我耳边……

世上还有我该牵挂,或者能牵挂的东西吗?在思绪抽离身子的刹那,我看到眼前的那片白光,渐渐笼罩开来……

第一卷 缘起 第3章 碧落黄泉意难徊(上)

冰凉沁骨的一丝甘露自唇边滑入,隐约间,闻到馨香的清莲气息,荷塘的清荷盛开了吗?好想再赏那清涟绝采之姿,但眼前却黑蒙蒙一片,重重地眼帘压着,竟是睁不开了。

“好好照顾她!”柔滑的手抚过我的脸颊,接着,是一声轻轻地叹息。

随即,伴着环佩轻响的声音,清莲气息愈渐走远了。

依然绵软无力,昏昏沉沉,跌入无梦黑寂……

再次醒来,已是夜深人静时分。苍白的月华映在脸上,周遭的一切亦似梦非真。

“小主,你醒了?”

我举眸望向说话的人,是一着宫装的女子,干净的五官,看着她,莫名,心底,是安宁的。

“我在哪里?”环顾四周,精致典雅的摆设,梁柱雕阁则饰以水绿茜纱帘幔。

“回小主,这里是沁颜阁,太后指命奴婢侍奉小主,小主可唤奴婢吟芩。”

“嗯。”我轻轻应了一声。

顿了一顿,我轻轻道:“夜深了,你也歇息去吧,这里不用服侍。”

如父亲的愿,终是进了宫。在这诺大的宫闱,以一种无怨恭从的方式去换回家族的荣光。这是父亲所希望的吧,心底的悲凉却愈深。

父亲啊,您终是错了,女儿虽不能不以家族为重,但女儿又怎能去侍奉视我姐姐之死纯粹为用药不当的人做夫君呢?

自小,我就知道,愿得一心人对于相府千金来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荣华富贵的背后都是身不由己的安排。

我还记得那年,姐姐进宫选秀时的眼神,是那么落寞,为了家族,她不得不去走这一条路,那么,如今,为了家族,我,安陵宸,难道也只能走这一条路吗。

“小主,您睡了有些时辰了,先用一下膳吧。”

已经两天没有进食了。只是在梦里,依稀有人喂了一些水。但,却依然一点都没有食欲,心里,满满地,充斥着哀伤和绝望。心思忽一转,道:

“我想吃藕粉圆子,有劳吟芩帮我传一下。”

“好,小主稍后,奴婢即刻去传。”吟芩折身出去。

我慢慢起身,虽然脚里一点力都没有,但我知道,如若现在不离去,那更加是没有机会了。

随手系上雕花架上挂的一袭玄色锦花簇翠披风,毕竟里面只是一件素白的寝裙,这么往外走,是多有不便的。

而,彼时的我对皇宫的认识亦是一无所知,仅记得来时经过的那泓池水。

应该已是后半夜了吧,间或能看到树影间不时而过的护卫。但,我的披风与夜幕融为一色,竟是甚难发现的。

再往前,转出,就看到那泓池水,沁颜阁离御花园如此之近是我未料到的。质本洁来还洁去,我今把这干净的女儿身就付于这洁净之水,旁人看来,只当是身体虚弱,误坠于池,应不会牵连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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