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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霆雨露,亦是臣妾的福份。”
他再次轻笑出声:
“朕是问昭仪扭到的脚踝是否还疼?太医怕侯在殿外有三个时辰了。”
我面上红晕更深,手被他捉住,又不能捂脸,只能嗔道:
“那皇上是要现在宣他进来诊治?”
他止住了笑意,似不经意,又若有所思问:
“适才,昭仪唤朕什么?”
“臣妾唤皇上?”我抬起臻首,对上他询探的目光,莫非是那字?“臣妾恍惚,不记得了。”
我只装作记不起,那个字,必是谁曾这般唤过他,而我,何愿做那人的影子呢?
他的胸腔内,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而过,更紧的拥着我,而殿门外,却传来萱滢的声音:
“启禀圣上,顺公公差人来报,鸯婕妤染了急恙,请圣上即刻启驾昭阳宫。”
他的眉心蹙起,却不理会萱滢,今日本就是我用心计夺了鸯婕妤的侍寝,如因此,她伤到什么,我于心岂安。
“皇上,您还是回宫吧。鸯婕妤毕竟是南越公主,矜贵之体,如若病体违和,亦是在我西周后宫所染。”我从他怀内起身,却发现身上*,娇羞不已,忙披上一旁凌乱衣物间属于我自己的纱罗掩体。
他脸上本来的愠怒,见我小女儿情态,反倒不好发作,毕竟南越也是他心中那根挥之不去的刺。
鸯婕妤的隆宠,实则将她推上不覆之地。烨亦定是明白这点,但依然如此行为,无异是在和东歧兵戎相向间,安抚南越君王的心吧。
我移转身子到床沿,方欲下榻,他却拉着我的手:
“既是脚踝伤到,还起来做甚?”随后,对着殿外道:
“伺候朕更衣。”
第三卷 缘缚 第48章 真红一点金丝断(下)
萱滢方推开殿门进内,身后跟着一众宫女,捧着洗漱盏杯。
她走至我面前,行礼后,径直替天烨更衣,因着零乱于榻的锦服略皱,又重换了一身。
我倚在床侧,余光忽瞥到那方苏绸绣帕,月牙白的底子,绣着几朵迎霜怒放的雪梅,黄的蕊,红的瓣,虽碾皱几分,依然娆艳。但似乎,少了些什么。
还没待我反映过来,萱滢却也看到了这方丝帕,随即把它拿起,在天烨起身,宫女伺候他穿龙靴时,有意无意递呈予他。
那一刻,我才陡然惊觉,少的是什么。
心似被钝物重击般,愕凛莫名,痛,但却是闷闷的抑在胸口,再说不出话来。
而他,星眸掠过那方绣帕,容色未变,眼中渐渐似有星蓝的火焰灼烧,凝望着我,似要从中辨析到什么,语音却冷到极致:
“启驾回宫!”
旋即,他恢复冷漠,不再看我,拂袖离开,彼时的温存暖意,顷刻,烟消云散,只余我,瘫软在榻上。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女子视为贞圣的元红,我竟然没有!心纠窒得呼吸不到新鲜空气,而泪,仿凝结般,流不出灿烂来。
“娘娘,您怎么了?娘娘!”吟芩进来,见我神态,忙摇着我。
一边萱滢淡漠地将那方绣帕扔于吟芩面前。吟芩初时不解,待看到萱滢的神色,突然明白过来,更惊讶地望着我,亦是说不出一句话。
我缓缓抬眸,望向萱滢,她的眸底流露出一丝欣喜,初次侍寝,烨为我伤指充元,她必定是知晓的,今日她刻意将帕子递于烨,却分明,在告诉我,她,从北溟归来后,就开始变了。
而烨呢,我的辗转邀宠,在他眼里,此刻又成了什么?
谁会信我清白?谁又能还我清白?!
无元红,仅意味着不贞,不洁!倚翠楼,他亦在侧,我尚可分辩,北溟疗伤间的种种,又有何人能为我辩得清白呢?
恍惚间,忆起,在北溟从台阶摔下后的那日黄昏,亵裤上的斑斑血迹……
初夜,处子无元红?!呵呵,这对我真是个莫大的讽刺!
我突然泛出的笑声,把殿内所有人都骇了一跳,可我还是停不下这笑,一直笑到无力,倚在床栏上,我把头仰起,那苦涩就这样,一直流了下去,流到我不见阳光,日愈颓败的心内……
第三卷 缘缚 第49章 重叠泪痕缄清白(上)
我屏退所有宫女内侍,就这么无神地倚在榻上,笑容僵硬在了唇畔,然后,嚼出的仅是残忍意味。
不远处置着的菱花镜映衬出我的落寞,颈侧浅浅的淤红,下身隐隐的痛楚,昭示着方才的缠绵恩泽,而静静躺在一边的月牙白绣帕,却再再提醒着那份耻辱。
凝着这方帕子久了,渐渐在眼前幻成一色的白,朦胧间依然触目的白,雪峰的白亦不如它,这是没有生气的死白,缺少了一抹艳色绯红的苍白。
万籁苍寂,青丝覆散,遮去薄纱笼罩下的不堪、脆弱,却遮不去心碎无痕,恸尽无悲。
微微动了下莲足,这份扭痛却再沁不进心里,我抚上胸,这里,从刚刚开始到现在,已经麻木了,犹如梨花桌上那盏鲛烛,滴尽的,是彼时的心痛,滴不尽的,却是往生的劫数。
若真因我无德背叛,那此刻,定无冤可言,可如今,竟莫须有的就这样在他心里担了这个不贞的罪名。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要如此待我?苍天何忍?奴心何哀?
女子视为最珍贵的东西,于我,却或许成为,一抹不能言说的伤,一道无法去诉的冤。
纵然以我之命,亦难还这一生的清白。
手渐渐紧抓住胸襟的纱罗,滑软的质地,却让指尖生生掐疼了自己。
苍白憔悴的面容在铜镜是如此惨冷,便是那僵着的笑,也是失了魄魂的一种凄淡。
无泪凝笑,跌跌碎碎,咽泣无声,绝望又何处是个尽头?
这一刻,我希望自己死去千次万次。活,对我,第一次那么充满辱哀的意味。
我死了,以*志,倘能换得他最后一丝怜惜,从此,容了安陵一氏千秋,亦就罢了,至少不用苟延残喘,任他鄙夷,于家族添辱。
但,死生一念,如今岂又由我?
死,在这后宫,真明得了心志吗?
还是要活着,言不衷心,人不解情地继续活着,为了安陵,为了姐姐的清白,这一切,在如今看来,竟是多么的可笑?
一阙喟息:此生无奈何!
几许呜咽:此生堪奈何……
东方曙白,这一倚,已是倚过了这一生的泪。
鲛烛燃尽,徒剩心殇。
第三卷 缘缚 第49章 重叠泪痕缄清白(下)
一道耀目的光亮将我的眸子刺得生疼,光影处,望舒推开殿门走入,她碎步行至榻前,俯身拾起地上的雪魄玉镯,然后半跪着轻轻替我戴回腕上:
“娘娘,该起了,稍后太医会为娘娘诊治扭伤,今后的路,还得靠您一个人走!”
我眸华无神地望向她,她的脸上依然是一如往昔的淡然。
雪魄玉镯沁肤的冰澈让我略微清醒了些,她已替我准备温汤沐浴。
婧瑶皇后仍然抱恙,免了合宫定省,故我未去凤仪宫请安,吟芩替我梳妆之际,亦带来了今日前朝传来的两道消息。
东歧先以零散兵力于边境滋生事端,却在半年前,忽然重兵压进。
三十万大军势如破竹,占领边陲鱼米之城平川,兵临东境边塞军事重城潼水。若破城,辄关西周东面大门的钥匙。
太尉年前令右将军叶飞羽与左将军李昶率二十五万兵马在东面边境兵分两路。
叶飞羽坚守潼水,十五万将士誓死抵御二十万东歧攻城兵勇。
李昶则领兵十万奔赴已被东歧侵占的平川,物求收复,以免东岐据平川为休养基地,利于向我国境继续侵犯。
月余间,叶飞羽军民一心,以坚壁清野之守法于潼水,但,东歧军来势汹汹,二十余次攻城,虽均被击退。但城内将士疲乏已极,东歧攻城军队攻之不拔,略之无获,愈加怠累。
李昶经历几次伤亡惨重的战役,最终夺回平川,但所剩兵力仅八万,亦只能暂时按兵平川不动,无法顾及日益岌岌可危的潼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