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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望着天际尚是暗晦的苍茫,眸里闪过璀璨的荣光。
戴上象征最高权威的翡翠夜明珠瓒护甲,我轻抚镜内依然保养年轻得宜的玉颜。吩咐道:
“暖,摆驾沁颜阁!”
“太后起驾!”
玉辇在黎明到来前最后那抹夜色里,因着金色凤翔而份外显眼,我的珠履缓缓踏上,随着内侍的起辇,我看到,后宫巍峨的宫檐在暮色里以寂静恭顺的姿态呈现,诺大的紫禁,只有我,赫连宛如,才是最高高在上的女子!
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亦是!
第二卷 缘惜 第23章 暝色深宫卿命薄(上)
(安陵宸)
被楚瑜执刑的是睿嫦,而我,最后仅能看着无辜的生命消逝在这紫禁的阴霾中,却无能为力。
金城、陇西、介根、琅邪四地的赈灾,天烨在发布罪己诏后,着太常寺安排圜丘祭天,并命太府寺拨款震灾,以使四地妥善安排灾民过冬及重建家园。
东歧出兵侵犯边境,令太尉南宫煦与左将军李昶、右将军叶飞羽速拟对策。
平定漠北玄巾军的叛乱,却出乎意料,提升我兄长安陵澈为都尉,率兵两万,直赴漠北边陲重城夜魈城,以图早日一举歼灭玄巾军,并收回早前被其占据的漠梁、闵西双城。
这道旨意,表面平淡如常后淌涌的,却是令人隐隐的不安。
但,在那时,我却仅是将这不安略过,后宫不得干预前朝,我是铭记的。所以,在那以后,一次次,将前朝激越的争斗,再再漠视,直到最后的磅礴爆发,搭上了无辜者的性命,我才发现,有些事,并不会因为你的刻意忽略,而渐渐随时间平复,该面对的,总会在未来的某一时刻,让你无法回避……
自复明来,眼前看不到明媚的暖阳,紫禁那抹日晖,终是渗着晦涩的惨暗。
一切的平静若水,却依然流不走过往那些腥血纠缠。我开始整夜的失眠、梦魇。
而今夕的再次惊醒,除了一屋漫逸的烛火,映着我,苍白的面容,四下,皆冷寂无声。
依稀间,我听到,外面太和钟鸣,今日,已是冬至,天烨该由斋宫起驾至圜丘祭天吧。
我和衣而起,凝着,尚未蒙白的苍穹,穿堂而过的风将帘幔吹起,亦吹散我披散的青丝,而愁绪,渐渐氤起,睿嫦,姐姐的孤女,我终是没有能力去庇护你,而父亲,在知道此事后,亦无动于衷。
权倾朝野如他,竟如斯冷淡对至嫡亲血脉,所以,心底的寒意,愈积深浓,无法驱散。
那日天烨于我耳边的话,竟是同样的落寞无助,彼时,我读懂了他内心的隐忍和莫奈何,帝王之尊,却亦并不能随心所欲。我知道,他同样的不舍,可,于江山之重,仅能放弃。
外殿似有脚步急促响起,突兀地,望舒的禀报打断了纷杂的思绪。
“太后驾到!请您即刻前厅迎驾!”
“嗯?”心下微微一惊,太后此刻前来,又是为何?自我回宫,太后,似乎,一直很安静,只差苏暖送来补品慰问,除此之外,对于出宫月余,没有任何的问讯。
转瞬不禁释怀,终于,她还是来了,在处置了帝姬之后。
更衣,头发只简单束起,旋即往前厅接驾。
她已然于首位正襟微坐,精心装饰过的容颜,霓丽华贵的翠饰冠凤,紫韵染绿对襟苏绣褂裙,眸底,却不再淡然。
“臣妾恭迎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我依规行礼跪拜,而她,却没赦我起身,我的额际触到砖石的冰冷,却敌不过她话语的冷意。
她秉退左右,只留苏暖一人,气氛愈显肃穆、凌厉。
“宸昭仪,你可知罪!”她的声音不复平日的柔和,威仪下含着深深的愠意。
“臣妾惶恐,请太后明示!”我再次叩首,太后的心思,我自是无法去揣度,只是,隐隐觉得,她的恨意,在慢慢宣泄。
她对安陵氏的恨!此刻,我隐隐地感到,如初冬的夜风般,凌厉透过我冬日的裙衫,直抵日益坚忍的心内。
“你出宫月余,难道仅是伴随皇上南苑狩猎如此简单?”
“太后明鉴!如非南苑狩猎,皇上旨意岂非有欺瞒天下之嫌?”
心下惊讶,莫不是太后已知倚翠楼之事?此事极为隐秘,难道,劫我出宫指使的人是她?但,如果这样,于太后,不是太颇费周折了吗?她若除我,大可不必这般繁复!心里忖着,话语间却仍是如常禀道。
“宸昭仪,哀家知你仗着皇上宠爱,故而蔑视宫规妇德!”她语气转厉,“私通平阳侯!安陵宸,你可知罪!”她直呼我名氏,怒极而道。
唇色转白,私通?心里蓦地一刺,重重叩首:
“请太后明察!臣妾自幼研习女德妇规,亦知何所为,何不得所为,臣妾自入宫,就已知此生惟有皇上为臣妾之君!绝无私通款曲非份之想!”
第二卷 缘惜 第23章 暝色深宫卿命薄(下)
(安陵宸)
“好一个绝无非份之想!皇上容得你恣意枉为,亦替你遮掩,哀家可容不得你妖媚惑君!”她缓缓起身,珠履走近,停在我跟前,伏下身子,玉手抬起我的脸,使我直视她的凤眸,字字深刻地道:
“安陵宸,哀家今日所来,绝非凭空而治你的罪!这点,你要记着!”见我眸光依然平静,她继续说:
“传菱红!”她收回玉手,站起身,依然高高凌越的俯视我,护甲的犀利划过我的面纱,皮肤隐隐觉得尖锐的刺痛。
“奴婢参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心底轻轻叹息,这宫里,果然步步为艰,哪怕是朝夕相处的宫女,亦会出卖自己。
“平身,菱红,你主子,与平阳侯之事,你起来禀吧。”
“奴婢遵旨!”她似是看了我一眼,然后继续循循道来:
“奴婢自伺候娘娘近前以来,一直暗见娘娘飞鸽于人传书,但每次读后均以烛火焚之,奴婢亦不敢枉猜娘娘之事,直到那日,娘娘以去暴室为由遣开奴婢,只命萱滢相随,奴婢正去内务司领该月俸碌,却见娘娘与平阳侯于贞度门私会!及至被圣上撞见,但圣上宽容,念年少青梅,并未追责二人,可平阳侯却在其后,与娘娘于暴室相约后私逃出宫!请太后明鉴!”
“安陵宸,你可知罪?”太后的语气里不无得意。
“菱红此言错漏百出,如若臣妾与别人传书,岂会让宫女所见?萱滢本皇上指于臣妾,若私会,臣妾岂会携她前往?昼间,如何从暴室私逃出宫,又有萱滢随行,更是匪夷所思之事!“
“太后明鉴啊!奴婢近身伺奉娘娘,虽知道非礼勿视,但娘娘自侍相府千金,甚傲于世,故传书之事亦未多掩饰。而临近暴室的西华门守卫均是平阳侯旧日部下,萱滢虽为皇上指于娘娘,但平素却与娘娘十分亲近,必是娘娘刻意拢之,可萱滢亦是暗中知会了圣上,圣上才能知其私逃所在。并,依奴婢所揣——”她刻意一顿,似有所顾忌,道:“奴婢忧所言有辱圣上之尊!”
“说吧,哀家恕你无罪!”
“宸昭仪对圣上诛杀平阳侯定然心声怨意,圣上对昭仪宠爱极深,故,未加追责,反晋以高位,但,奴婢担忧昭仪因平阳侯之死恨铭于心,对圣上不利,故冒死禀于太后!望太后圣裁!”
我秀眸微阖,欲加之罪,再多的解释都是至于苍白而无力的。我静静跪伏与泠冰的砖石,今日之事,必属周密安排,一步步,太后,终于向安陵氏动手,但她如此不讳于父亲权势,却实是耐人寻味。
“安陵宸,哀家断断是不能容你这等奸险无德女子于皇上身边。相府,哀家自会交代,亦会顾念相府声誉,你还有何话说?”她悠悠地道,生命的翻手云,覆手雨让她开始一次次的放纵自己的权势。
“臣妾无言可禀,欲加之罪,何须真相?”我抬眸,凝着高高在上的她,端庄容颜后隐着的是怎样的恨意,我终于,在她此刻未加掩饰的眼神里读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