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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现在你就是为了那二百余口欲取朕命?”天烨的声音没有丝毫怯意,哪怕在此严峻的时刻。
“不错!我今日不仅要带小宸走,也为了要你的命来祭我一族亡灵!”
“你当真以为,你取得了朕的命?”天烨对此逆语不怒反轻蔑地冷笑。
“拼我一死,亦要取你之命!”绯卿绝然吼道。
“欧阳绯卿你自取灭亡!休怪圣上无情了!”霍子渊突地提高声音。
四周有人声急急奔来,脚步虽零乱,但亦可推出人数远远在方才跃进的人数之上。
窗台边随着几道凌厉的风声,惨叫声叠叠不绝于耳。我的脸上间或溅到腥热的液体,听到绯卿呼道:
“滴血罩!”
“不错,你门外埋伏的那批亲兵已领受过此罩的威力。既然方才你说是滴血盟所为,那今日本盟亦不担此虚名!”霍子渊嗬嗬阴笑,顿了一顿,语气转厉:“受死吧!”
我听到一道凛寒的风声向身边呼驰而来,绯卿拽紧我的手,忽然一推,我整个身子已飘然迎向那道凛寒的风声。
虽然眼前依然是黑暗,但在此刻,突然绽出一片妩媚至极的光寰,而我,正,渐渐,以无比欢欣的姿态迎向那道光寰。
对,是欢欣,又一次的被人利用,我心底,浮出的,竟是欢欣。
因为,在下一刻,终于不必再负荷沉重伤痛的过往,一切,都会以欢欣的姿态虔诚地于下一刻,烟消云散。
当我体内温热的血液溅出那瞬间,亦必是缠绵地腥甜吧。
我缓缓闭上双眸,唇边,漾开绝美的笑靥……
第一卷 缘起 第16章 无殇有思玉容碎(上)
那道光寰簌地陨灭,没有想象中的疼痛,刃击重物,剑噹然落地,风声移位,萱滢吃疼的声音,连续地冲击我愈渐敏锐的耳。
“萱滢!”霍子渊大喝。
而,下一刻,我的右脸颊畔至颚,有锋利的尖刺旋转地划过。
虽亦是疼的,但,却敌不过,此时心内慢慢延伸出的疼楚。
身体残留的温度,清醒的意识,告诉我,自己还活着!
甜暖的血渗进我的唇,芬芳地缠萦开来,来不及渗入的血便蜿蜒而下,温暖我行将麻木的胸口。
胸腔内愈渐急促的跳动,随着被人揽入怀中,缓缓平息。
这是一个温暖弥着淡淡龙涎香的怀抱,没有温度的手轻轻地,以怜惜的力度替我试去不停流淌的血。
然后,我听到,同样凌厉的风声呼啸向我身后飞去,绯卿重重呻吟了一声,但很快被清脆如什物断裂的声音淹没,接下来,一切归于平静,惟有空气里愈深的血腥,提示着,这里发生过的一切。
“皇上,反贼已全数被诛灭!”霍子渊禀道。
欧阳绯卿,他这一生究竟是以何种的角色存在,就这样,匆匆逝去,固然,死前,他曾利用我去挡那滴血罩,但人性的暗处本就如此,随着他的死,我对他,无恨,仅记得的,惟有年少的清涩淳朴。或许,那个时候,才是最真挚,不带任何掺杂的感情吧。
“小主!你的脸!”萱滢急恸地唤我。
她没事!心下突然似松了一下,我竟还是在意她的安危?
我的素手,抚上那道伤口。不算太深,但却翻着皮,能触到底下柔软的血肉。从眸下两指处一直延伸到颚。
指尖抚过处,有温润的液体继续淌出,与我的素指缠绕,依脉隽深。
“速与娘娘,萱滢处理伤口!”霍子渊急急地吩咐。
天烨冰冷的手指覆上我染血的素指,始终不发一言,只紧紧地握着,却没有血液的温暖,他的神态,我看不到,黑暗里,我知道的,仅是,我的容貌不复昔日,这道伤疤,必是随我这一世吧。
他亦会一直厌我,这,难道不是最好的结局?
忘记姐姐的含冤离去,家族的重负。我又可以吗?
“皇上——”霍子渊似欲语还休,已被天烨冰冷的打断:
“速连夜启程,务必尽快赶至南苑!”
他轻轻抱我出门,将我安顿在早停于外面的马车内,客栈内寂静无声,连那老板亦不知所踪。
但,我已无神再去关心这些。
第一卷 缘起 第16章 无殇有思玉容碎(下)
随后,萱滢亦上得车来,强忍着疼痛为我悉心上药,那时,我才知道,她以剑为我阻止那旋转驰来的滴血罩时,反冲力,格断她的剑,也一并削去了她左手的四指。
在后来很长时间,我一直没去问她,为什么当时要这么做,对于我这样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她却以自己的残缺来护全,难道仅是为了天烨的指命吗?
但,在这件事发生后,我已无法继续冷淡对她。不仅因为她此时的残缺,更因为,心底深深的动容……
一路,没有再投歇客栈,随行的马骑亦在百匹以上。
一路的颠扑,伤口的反复感染,让我的身子愈渐娇弱,终日只能依塌而卧。
而天烨,自从那晚后,便再未探望于我,所用所食均是由霍子渊差人准备交与萱滢。
他终是不愿再睹我的陋丑吧?如果说以前,我的容颜能让他稍稍留念,那今时今日,他已可以彻底将我遗忘。纵然,因我的身份,不能将我打入冷宫,但亦若,不存在一般。
到了第十日,稍微能坐起时,黄昏时分,萱滢轻禀,再有一个时辰,就该到南苑了。
南苑,位于京都永定门外永定河中部。周壁四门,内建衙署,设以海户,养育禽兽,种植果蔬,为西周帝王每年秋季节狩猎的场所,严禁平民进入,于我,亦从不得进过。
我让萱滢取来白色面纱,遮住半璧残容。
数日未沐浴,青丝亦觉污浊,萱滢均数盘起,以玉簪固定,稍觉清爽。
整理停当,马车缓缓停下,车外,有男子请安声,嗓音中又带着一点点沙哑,却不同霍子渊的枯涩,是低迥动人的淡定。
“臣楚瑜恭迎圣驾!万岁万岁万万岁!”
楚瑜,听父亲不止一次下朝归来言谈间提起。
当今天烨身边最红的亲臣,长湛侯楚瑜,手握御林军权,是朝中,除太尉外,兵权的集握者。
“平身!朕离开这月余,朝中可有事发生?”
“摄政王代政,丞相和太尉辅政,地方上奏各事均处理妥稳。”楚瑜顿一顿,转了语锋,道:“南越国主青阳凌苍已送雪魄公主青阳琴离至我朝和亲,并随奉贡品。”
“嗯。”天烨漫不经心应了一声,“稍后,你至朕行殿细禀!”
“臣已为皇上准备晚膳,请皇上先行用膳。”
“好,你安排人先送才人往别苑歇息,晚膳一并送至别苑。”
我低眉冷笑,指尖微微地颤抖,但,却在裙摆的褶纹里,在不为人知的深处颤抖。
马车再次向前驶去,车轮碾过处,飞扬的尘土,渐渐迷了来前的路。
夜幕下的南苑,如蛰伏的暗兽,静静地潜隐着,空气的清新里,淡淡氤湮着兽类野性的腥甜。
第一卷 缘起 第17章 且向花间留舒草(上)
次日清晨,天烨即启程由南苑返回镐京。
回京第二日,便有圣旨传至沁颜阁: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沁颜阁才人安陵氏宸卿,门著勋庸,地华缨黻,往以才行,选入*。今于南苑狩猎护驾有功,是以,朕奉皇太后慈懿,册封尔为昭仪,钦此!”
传旨的公公,另嘱咐了天烨的口谕,昭仪不必前往太后,皇后处请安谢恩,静心于沁颜阁疗伤。
默默接下圣旨,深秋的寒迫并未因这道圣旨而有丝毫暖意。
如此,离京月余,容颜被毁,都因这道旨有了最合理的解释,既安后宫,更可慰前庭。
而绯卿则被冠以南苑谋逆弑君的罪名,诛连了九族。
至此,平阳侯一脉土崩瓦解,麾下的将士尽数收归长湛侯。
纵观其手中兵权,已可与太尉分庭抗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