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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做帝王妻/璃妃传(139)



收回眸光,望舒的叹息清晰传来。

我回首,她已委顿地例下,嘴唇乌紫,我惊悚地握住她的手,却只握到生命流逝前的最后一份冰凉。

“舒!”我的身子随着她的跌倒,一并跪例于地。

“新主登基,三使功满身退。”

她露出最后一个笑靥,安静地闭上眼眸。

这个伴了我十余年的女子,以宫女身份陪伴我十余年的女子,就选样地去了,吟芩,菱红,婉绿,萱滢,还有她,望舒,终于一个个,都离我而去。

不论她们曾经是忠诫于我,或者是背叛于我,毕竟都陪伴着我度过那些最寂寞的深宫岁月。

可,当我如今站在紫禁最高的中宫之位,剩下的,仅是孑然一身,落寞的神伤。

一只手替我轻轻抚去脸上的泪水,伴着尚带些许稚气的声音响起:

“您哭了。舒姑姑怎么了?”

我抬眸,是无忆。

“无忆——她睡了。”我念着他的名字,以这么近的距离看着他,但还是不能相认。

他对于睡这个概念,不舍同死亡凉席起来,我也不愿意他过早地明白死亡这个词的含义。

“如果我叫您母后,您会不哭吗?”他突然问,带着认真的神色。

“无忆,叫我一声娘亲,好吗?”

我哽咽地说出这自话,他好看的眉毛有一丝犹豫地皱起,然后清脆地喊出:

“娘亲。”

他第一次唤我,是在这样的场合,是过了这么多年之后,我的泪在欢喜中滚落,手中望舒的手,已完全冷却。

我握住她的手,所以,我不能拥住我的无忆。

这样就好,我怕我控制不住,拥住他,便不台得放。

因为,这是天烨留给我的,最后的恩赐。

从十四岁那年,邂逅他至今,这十余年的光阴,雕刻成,我此生都无法磨灭的印记。

望舒去后,我将她的遗体交安乐堂火化后,便命顺公公悄悄托人送去北溟,也算是不让她的孤魂亡落在异国。

顺公公纵有疑问,但并未多说,还是照着我的吩咐去做了。

后来,我间隙地得知,哥哥是在阿里诺雪山雪崩后的次日即撤兵,不再围攻潼水,返回明成郡后,小言便已产下一子,哥哥兵权在握,在得知国主返生无望后,自然拥立小言主子为帝,但此举却违逆了北溟的国规,侍奉冥曜的鸥奴同土使,冰使三人,在小言主子登基为帝的翌日凌晨,便以历代北溟国主相传的权杖,号令诸军,反将小言母子和哥哥拿下,沦为阶下下囚

北溟的皇后是不可能会有身孕,所以,无疑这个孩子,不论如何而来,皆是与冥曜无关。

新一任的北溟国主,冥曜虽未留下只言片语,但鸥奴占得,是眉心有一点朱砂红的幼童,生于明成西南方位,今年十岁,当北溟寻得新主登基之后,对于哥哥和小言母子最终的发落,据说是在北溟二使确认国主生还无望后,被血祭于冥曜的帝陵前,其后,二使也自裁于陵前,应了望舒走前的那句话,新王登基,三使功满身退。

而我昔日所赠芙萼公主的雪魄玉镯虽导致她不孕,但却让她侥幸逃过一劫,因北溟诸臣认定这是前国主的恩旨,不可杀此女。

但,刚烈性格的她,还是选择在哥哥被血祭的当日,跳崖自尽。

这些均已是后话,当至亲的手足再次归入另外一个世界时,我正倚在凤仪宫的瑶台前,无忆在旁边,背诵着战国策。

讳莫如深的政治主张和策略于无忆背来,并不艰涩,但我心中,漾出的深深地殇怀,望着夏日荷塘中的盛开的莲花,一并融在清莲的淡幽香气。

小言和哥哥,就这样地走了,他们的错,或者只是错在,太贪恋那一时的权利鼎峰,因为,如果他们心中所挂念的是为家族血耻,则定不会在兵家所言最白热化的阶段撤兵潼关,将之前的一切努力化做空无。

毕竟,潼关一破,挥兵镐京指日可待。

但,哥哥在最后,还是选择了回明成郡,拥立小言的孩子为帝。

这份在权利面前的贪恋,其实,一早就注定,毁灭的结局。

北溟,不同西周,那里的臣民,几乎是带着对神的崇拜来瞻仰他们的国王。

当这份崇拜遭遇野心夺权时,则会凝结成一种可怕的力量,让再强的野心都无处容放。

这是北溟和西周的不同,也正因此,两国新帝的产生,以相同的方式开始,不同的收场结束。

安陵一族,最坚强的莫过于姑姑,即便她知道先帝对她的宽爱都是假象,即便先帝留给她的遗诏仅代表着另外一种残忍,她依然坚韧地活着,青灯古佛地在寺中度过余生。

我不知道,她是否真正地爱过,倘若她的一生,仅是为了获得更高的权势而活,那必是最可悲的。

生于候门,本就是人生最初的可悲。

但,即便离雪崩发生已有三个月,我还是,不愿放弃最后的等待,或许,在下一个凝眸处,他已出现在荷塘的那端,墨黑的星眸远远地,望着我。

然后,慢慢走近我,手牵起我的,我感觉到手心中他的冰冷,正待握得更紧,用自己的温热去暖他时,他却突然松开,头也不回地,向远处走去。

“烨——”我的声音空落地回荡在荷塘边,他没有回 。

心,瞬间,冰冷。

身上亦微凉,突然,有温暖包围全身,驱散这份寒意,惊醒,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撑着頣,已睡去。

“无忆,真对不起,没有听你背完。”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转眸望向无忆,自己的身上正是他替我盖的霞纱笼烟鸾风披。

“娘亲累了,无忆扶您歇息吧。”

自那日后,无人时,他便喊我娘亲,他是不愿见我落泪,所以才选样喊吗?他的心软,其实象极了天烨,只是,他没有天烨那份刻意地掩饰和内救。

抑或,我和无忆间,因着母子的亲缘,本就有着更深的相惜。

我摇了摇首,笑着替他将束辫的撄络理好。

“无忆接着背给娘亲听,娘亲不困。”

他一笑,夕阳的余晖映在他的脸上,有一种别样的光华流转。

这一刹那,我恍惚,看到天烨的样子,原来,我的无忆,还是象他父皇多一些。

当晚,天灏仍未过来,我摒退一众宫人,自从望舒不在后,我已习惯夜晚一个人在寝宫,缝一些无忆的衫袍,一刻不停地缝,生怕自己什么时候去了,就再来不及给他做些什么。

毕竟,他长这么大,我没有尽过一天为娘的责任。

这于我,是种遗憾,我用这些日子,尽力地弥补着这份遗憾,隐隐中,觉得会有什么将打破这份宁静,而我,弥补遗憾的时间,或许,也正因此,屈指可数

顺公公轻轻进来,关紧殿门,唤:

“娘娘。”

我没有抬眸,只问:

“何事?”

他将手中的托盘放于桌上:

“这是今几个皇上赐给娘娘的玉露琼液,请娘娘品尝。”说罢,声音咯低:“奴才有一事,还请娘娘协力。”

“说吧。”

“娘娘可还记得叶飞羽、李昶两位将军?”

“不是还驻守于潼关?”

其实我也百思不得其解,为何在哥哥退兵后,天灏未命其返回西周,反是将重兵屯于潼关。

“娘娘可知为何迄今皇上尚未命其返回镐京。”

“前朝之事,岂是我该言得的?”我淡淡地道,依然悉心于在衣襟出绣上的几杆翠竹。

“倘此事涉及万岁爷呢?”

顺公公自天灏登基后,因在宫中侍奉了两朝皇上,人脉颇深,故天灏虽忌讳于他,仍没有将他罢免,但,顺公公唤天灏,只称皇上,唯独提到天烨时,才称‘万岁爷’。

我捏着的绣针才穿过布后,轻轻一颤,忙拢回心神,声音咯低,问:

“顺公公究竟要说何事, 不妨直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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