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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是往日的废妃,难道,本宫识得她方为有眼力?”宸贵妃冷冷启唇,“本宫既为今日的贵妃,她的生死还不是由本宫发落?”
“姐姐可别现在夸口哦,虽然姐姐蒙得圣恩,但这人,你却是动不得,莫怪妹妹没有提醒姐姐,皇上可赐过她在这宫中,除向太后外,不需向任何人行跪礼,姐姐今日让她跪于此,已属逾旨。”
“难道皇上还为这罚本官不成?芊妃你休以此奚落于本宫。”
“妹妹怎敢奚落姐姐,妹妹只是真心不想姐姐受罚。顺公公曾说,只有她,才是皇上心坎上之人。姐姐的封号,与她的名字——”
原来,我和琳昭媛之事,后宫也已皆知。
一步步地煽动,果然达到效果,宸贵妃最不能忍的,_白就是自己本以为傲,帝王专用的“宸”字竟然是我的名字。她疾走几步,走到面前,居高临下,语意阴骘道:
“不过是一个弃妃,你还想和本官斗?你凭什么和本官斗!”
“娘娘,奴婢如今仅是一名卑微的宫女,但求能在紫禁伺候好主子,断无其他之念。”我扣首,言辞平和。
“哼,你的生死,全在本宫手中,本宫让你下一刻死,你又岂能活得到明日。”她的话语里,竟台着一丝恨意,这么短的时间,因为圣宠,就可以让素昧平生的人产生这般的恨,恐怕也是紫禁才有!
“姐姐,她的生死,可远远不是你能做主,妹妹再提醒一句,皇上为她先皇后都可以废黜 更何况其他人呢?”
“芊妃你此话何意,难道是说本宫在皇上心中还比不上这一贱婢?”
“妹妹哪敢有此意,不过是将宫中的旧事,说与姐姐知罢了,姐姐若不愿听,妹妹告退便是。”她顺势请辞。
“那你就跪安吧。”
“妹妹告退。”她施施然离去,鸾鸣宫此后发生的一切,都可以撇干净,实为上策。
宸贵妃冷冷的看着我跪伏在地的我,许久都不发一言,直到一边的水悠轻轻道:
“娘娘替您传午膳吧。”
“这官规若不整治,太后知道,必又说本官徇私,既然昨日你烫伤本官,又无心悔过,那么今日,本宫只能再晓以颜色。”她缓缓说道:“来人,上板著三个时辰。水悠替本官看着。”
说罢,她姗姗进殿。
“板著”是宫中惩罚宫女颇为严厉的一种刑罚,受罚宫女面向北方立定,弯腰伸出双臂来,用手扳住两脚。不许身体弯曲,一般持续一个时辰,就可使宫女头晕目眩,僵仆卧地,宫中因此呕吐成疾,乃至殒命的,也大有人在,更何况三个时辰?
可,她是主子,我是奴才,要罚何须确凿的罪名呢?
我弯腰扳住莲足,背部已被水悠用小板打了一下:
“不可弯曲!”
昔日,宫妃之尊,我从未受过此种刑罚,才熬了大概不过半个时辰,已经目眩神迷,待到后来,我已经僵硬到不能分辨到底过了多久,血冲于脑带来的不适,让我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这种刑罚,长久盛行下来,当初发明者又是怎样的心态。
想吐,但吐不出来,眼睛闭了,方不至于更加眩黑,双臂的麻木,腿部的绷酸,已经攫住所有的思绪,正午的烈日将我炙烤得犹如搁浅垂死的鱼,每一次呼吸,都那么困难。
“宸贵妃娘娘,奴才奉万岁爷的旨给您送最爱的甜点来了。”顺公公的声音在我思绪快要幻灭前,突然出现,他尖利的嗓子骤然响起,伴随着托盘落地:“快停止!你们不要命啦!”
我感到有人扶起我,我被这一扶,整个人重重向后掉去,扶我的人想是用手做挡,我听到清脆的骨头的折折声,制止不住的呕吐随之而来,头晕到已经辨认不出任何事物,慌乱的脚步声、急唤声,一并响起时,我陷进昏迷中。
陷入黑暗中不知道多久,看到一点点的七彩霓光,霓光里,依稀看到无忆向我笑着跑过来,他白净的小脸,已和长成俊挺的模样,他喊着娘亲,娘亲,我伸出手,喜极地拥住他,轻念:
“无忆!”
手触到冰冷,这丝冰冷让我神思渐渐清明过来,我看到,黝深若星辰的眼眸在我面前映入,这双眼眸,只会属于一个人,天烨,自己置于被外的手正在他的手里,手上被烛蜡烫伤处已上了药膏,清凉凉地,再没有疼痛。
一定又是噩梦,曾无数次,我梦到这双让我心醉,也让我痛到失去感觉的眼眸,今日,依然是一段噩梦的插入吧。我闭上眼睛,但,却再寻不得刚才关于无忆的梦,我颦紧眉,有刻意压低的声音突然出现:
“万岁爷,都两天了,您先歇会。奴才替您守着,前朝还有折子呈上。”
顺心公的声音竟然也会出现在梦里,这个梦,实是太逼真。我试图将手从他冰冷的手中抽回,但这么的紧握,不禁让我吃疼,都抽不出来。
梦,不会痛。
这,不是梦!
“你醒了。”他启唇,声音,和八年前一样,可,我们之间岂止隔的仅是八年的时间呢?
睁开双眸,无澜,平静地望着他,但,却浅浮地不象望着他,这里是昭阳官殿,周遭不变的明黄,龙纹,再再地告诉我,这里,是他的寝宫。
“娘——安姑娘,你醒了?”顺公公带着喜悦,我的眼眸转向他,才发现,他的手受了伤,那天,是他以手臂支撑住地,我才免于重摔吧。
我想起身,但身上脱骨般无力,手又被天烨握着,抽不出来,连借力都使不出。
“奴婢参见顺公公。”我仅能用言语向他说,而故意忽略一边的天烨。
“安姑娘,你醒了就好,奴才命膳房准备了清粥,你两日未进食,少许用点。”
“不必劳烦,奴婢还要回鸾鸣宫。”我声音轻低,但字字分明。
“不用再回那。”天烨的声音低徊,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
未待我再说话,外殿已传来,通报声:
“太后驾到!”
我被起身行礼,仍然被天烨握住手不放。
兰花香袭来,八年不见的云雅太后雍容华贵地行来,凤眸犀利地射向我,冷然道:
“皇上,今日你就为了这样一个宫女,迁怒宸贵妃,夸其闭门思过,六宫如今皆知 你让哀家怎样面对后官的纷纷谣言?”
“儿臣参见母后,既是谣言,母后何需理会。”他松开我的手,起身,行礼,声音恢复如常没有温度。
“皇上,今日之事,哀家不得不管!这宫女,由哀家处置,你,莫再过问。”云雅语音渐提。
我用手撑着床榻,才坐起,一阵晕眩又袭来,人往前冲,竟径直掉下龙榻,天烨听得声响,回身,扶住我,眼里的担忧,再次清晰让我看到,却让我更加厌恶地别过眼去。
“够了!安陵宸,别在哀家面前再做娇弱!”云雅太后不禁怒斥。
“太后,奴婢岂敢在高贵的您面前矫揉呢?”我挣开天烨的相扶,他丝毫不放,我语意冷若寒霜,眼底更凝上一层薄冰。
“放肆!苏暖,替哀家将这贱婢拖出去。”
苏暖才要上得前来,却被天烨喝住:
“退下!”
一时,苏暖犹豫不前,太后见此情景,语意含颤:
“皇上,你要忤逆哀家的意思?为了这样一个宫女?”
“母后,时至今日的一切,都已尽得您意,难道放过她都不可以吗?”天烨的语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一种哀痛,这种哀痛,无形地,一并将我心底沾染,麻木已久的那里,竟然也品到一种久违的情绪。
“皇上,哀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八年前,你执意要留下她,八年后,你难道还要重蹈覆辙?”
“母后,儿臣不愿与您在此事上再做争执。”
“八年前,你答应哀家的,莫要忘了,君无戏言!”
“儿臣应允母后的始终未忘,但,这不代表,朕可以看着她死,都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