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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斛珠(出书版)(46)



罗云翦顺口应了一句:“晋王殿下是真心疼你。”子虞微微羞赧,罗云翦走了几步。王府下人知道他们兄妹谈话,都离地有些距离。罗云翦环顾四周,又低声问:“还没有消息吗?”

子虞敛起笑,神色一黯,两年来让她困扰的除了思乡,就剩下这子嗣的问题了。她转头去看桃花,悠然说:“这种事也急不来。”

罗云翦摇了摇头:“看宫里着紧皇孙的样子,晋王是皇子中年级最长的,却无子嗣,心里必定不好受。”子虞蹙起眉,若无其事道:“怎么样样事情都要同太子相比……在哥哥的心中,莫非也有那些不着边际的幻想。”

罗云翦静静看了她一眼:“太子如何,与我又有什么关系。我担心的只是你,晋王年少有为,明眼人都看得见,我不相信会没有人打他的主意——这两年,王妃的名号让你失去了警惕吗?”

子虞垂下眼,掩住了眸底深处的思绪,她疏落地笑了笑:“就算我时刻自省警惕,若是老天不眷顾,我又有什么办法。”

罗云翦见她的样子,不由心疼,放缓了声调道:“我不过随口一提,你也别太放在心上。更何况,现在还有我在。”

两兄妹绕着湖又走了一段,闲话了几句。罗云翦的眉宇间始终悬着忧色,子虞方才想着自己的心思,现在才注意到,于是问他:“哥哥今天来,是不是有事要同我商量?”

罗云翦轻叹一声,整张脸绷紧了,他皱眉思索再三才下定决定,沉声说道:“南国要派使前来。”

子虞点点头,这件事她早有所闻。见到哥哥的神情,让她也不自觉提起心。

“前些日子,南国已经有书信往来,有一封,是给你和我的。”他说着,衣襟中取出一张信笺,看他贴身置放的模样,想必非常重视。子虞没有立刻接过手,只是说:“哥哥现在是陛下器重的臣子,怎能随便接南国信件,要被有心人瞧见了如何是好。”

罗云翦平静道:“无妨,这是正常公务往来,陛下也知道。”

子虞这才安心接过信笺,低头一看,身子顷刻间有如千金重,再也无法动弹。信笺上不过短短的几句话,她来回看了好几次,确定没有认错,才缓缓抬起头,声音按捺不住激动:“这……这是文嫣的?”

罗云翦慎重地点头。

子虞又低头去看,心想:这字要比以前的更娟秀了。她轻轻地抚过信笺,从胸口涌起了一股酸涩,催得她眼圈一红。

罗云翦等她的激动平缓了,才又开口:“信上的事你都看了吧。想不到,文嫣竟然嫁给了二皇子……偏偏这次来的使臣就是二皇子。”

子虞慢慢折起手中的信笺,她的动作又慢又仔细,仿佛在调整心情。刚才那一刹那的激动感动之后,她不能不思考,这张信笺到来的时机。

“这封信来了有好几日了,我思来想去,还是应该让你知道。就算我不说,恐怕也会有人用其他途径让你知道。文嫣悄无声息这些年,却突然来了消息,时间上还真是巧……我看,是南国那些人又想着把主意打到我们兄妹的头上了。”罗云翦道。

子虞将信笺紧握在手中,目光眺过了桃花林,放在了更远的地方,幽幽吐出了四个字:“来者不善。”

这日睿定回府,子虞正倚在榻上看书,她的神情平静,眼中却有些迷茫,半天都没有翻动一页。

睿定坐到她的身边,轻轻合上书本,问道:“是什么让王妃愁眉不展,难道是下人不够伶俐,让你烦心?”子虞笑了笑,避而不答,偏过脸问他:“皇孙可还好?”

“有这么多人守着他,还能有什么不好,”睿定一笑,淡淡说,“这个孩子得天独厚,既是长又是嫡,连陛下都很喜爱。”

子虞听他的口气,不免又想到子嗣的问题,笑容一黯。睿定揽住她的肩,将她拥进怀中,相依偎了一会,他才又玩笑似的说:“原来是我惹恼了王妃。”

子虞从他身上汲取了温暖,慢慢开口:“殿下又乱开玩笑。”睿定长眸微睐,唇角勾起:“既然不是我,也不是府里,看来是府外有事让你烦心了。”

“今天我哥哥来过,”子虞把头靠在他的颈窝,斟酌了一下说道,“有了文嫣的消息……她已经嫁给那边的二皇子了。”

睿定听了,神色丝毫未变,低笑一声道:“就是这件事让你郁郁寡欢?”子虞静默片刻,道:“我总觉得不妥。”睿定挑眉问:“什么不妥?”

“她还是个孩子。”子虞低喃。

睿定“呵”地笑了一声。子虞讶然起头看他。他曜石般的眼眸黑沉沉的,藏着一抹让子虞看不懂的神色。

“别太小看的你妹妹,”他忽然说,“能在宫廷里占有一席地位的人,怎么还能算是孩子。”

子虞叹息道:“我还记得刚离开的那时候,她还不能自保,如今真不知道如何了。”

睿定笑道:“我虽然对你的妹妹并不熟识。但一个能三年内从宫中脱颖而出的女子,想来也觉得不凡。何须你杞人忧天为她担忧。”

子虞想了想,抿唇一笑:“我不是在为皇子侧妃的她担心,我这是在为身为妹妹的她担心呢。”

睿定看着她,低头深深吻了下去,仿若呓语:“你啊,才让人觉得担心。”

转眼四月春光渐老。南国二皇子一行终于来到了京城,成了皇孙诞后的第二个话题,即使子虞不刻意打听,那些关于南国使团的消息依然会陆陆续续地传进耳里。

这一日宫中忽然派了车驾接她入宫,子虞见来传召的宦官并不是交泰宫的,心里已经有数,不出意料的,宫人一路将她带到了瑞祥宫的门前。

子虞自离宫后,两年内踏入这个宫殿的次数屈指可数,门庭依旧,可在她的眼里竟有些生疏了。白玉栏里的杏树绿荫如盖,青翠翠的叶子映着日光,金粉似的渡了一层,只在微风中摇曳,如泼似溅,远远观来,叫人目眩。接引宫人将她带到栏边树下,不知为何停下脚步。子虞正想询问,从正殿走出一行仪驾,瞧衣饰风格,分明是南国所有。

子虞想要回避已是来不及,宫娥们列成排挡在她的身前,就那片刻功夫,已足够让她看到来人。二皇子分明也瞧见了她,忙转过头装作未见。

等南国一行离开后,宫女才将子虞接入殿内,欣妃端坐在殿内,蜜色银绣的裙裾迤逦垂在玉座下。子虞看着她,不由惊叹,她倾城的容貌已经完全褪去了稚气,明艳若桃李,能引人目光半瞬不移。欣妃垂着头想着自己的心思,不知是不是子虞错觉,她睫下盈盈,仿佛还沾着泪水。

直到女官提醒,欣妃才抬起头,看着子虞的目光有一刹那非常复杂,随即变得意兴阑珊,指了指堆放在一旁的箱子:“这是你妹妹给你的。”子虞让随侍的宫人收下,按理她该和欣妃再寒暄几句。可欣妃明显心事重重,敷衍几句后就显得精神不济。

绛萼将子虞送出宫,一边走一边说:“娘娘是思乡情重,王妃切勿见怪。”

子虞道:“亲人相见难免如此。”

绛萼送她的到宫门口,却迟迟不离去,神色间像是有话要和子虞说。子虞让宫人们退开,静静地看着她。

绛萼谦然笑了笑:“王妃做事依然这么谨慎妥当。”子虞不为所动,用探究的眼神看着她,直到她微微垂下头。

“王妃,”绛萼唤了一声后,婉转道,“你一定看的出,娘娘想与你修好,可迟迟不知如何开口。”

子虞看了她片刻,低笑出声:“绛萼啊绛萼,”她亲昵地叫她的名字,仿佛以前的时光倒流回来了。可这样的念头一闪即逝,她笑着摇头,“她是真的这样想吗?还是你们突然想到了什么地方,可以正好用的上我?”

绛萼被她毫不客气的言语刺得脸色发白,她幽幽地说:“娘娘在宫中无靠,王妃的处境不是也相同吗?有过去的情分在,如果你们能和好如初,对娘娘,对王妃,不都是件好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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