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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内殿侍奉的宫女看到子虞哭哭啼啼地跑了上来道:“女史……出大事了……娘娘……娘娘不好了!”
子虞一惊:“什么不好了?”宫女扑簌簌地颤抖着:“出血……娘娘出了好多血。”
两位太医乍然变色,不等宫女招呼,肃然道:“快带我们去。”宫女连泪水都顾不上抹,带着一行人匆匆来到欣妃的寝殿。
殿内已竖起了屏风,来往的人穿梭在屏风前后,个个神情惊惶。太医见事情紧急,也来不及摆垂帘听诊的惯例,直接走入屏风后。
子虞也跟着进去,却被绛萼拉了出来。子虞忙问:“这才多长时间,怎么就这样了?”绛萼眉头紧锁,摇了摇头。不过片刻功夫,瑞祥宫门前的人越来越多,连交泰宫茞若宫都惊动了,纷纷派人来打听情况。
“越是忙,他们越来添忙,”绛萼心头烦闷,愤然道。
子虞也觉得人多杂乱,容易惹出事端,便命人将其他宫的请去偏殿,宫人们也识趣地离开。
绛萼突然转过头对着靠门的一个宦官厉声道:“给我放下。”这一声尖锐刺人,叫得殿中众人都是一惊。那个宦官吓得不轻,讷讷道:“殿内、殿内凌乱,所以给收拾一下。”
“放下,”绛萼面色铁青道,“这殿里一丝一毫都不许动,等娘娘醒来自有论断。”
连子虞都是第一见到这样声色俱厉的绛萼,其他人就更别提了,一个个都听话照做。
这时屏风后面传来穆雪的声音:“子虞,绛萼,快进来。”
子虞走进去,闻到一种腥味,脚步不由得一缓。屏风后并不凌乱,几个宫女依次守在欣妃的床前,两位太医凑在桌上低声议论,似乎在为药方争执。子虞眼光一转,终于看到了血腥味的来源。欣妃的衣袍上有血,床上有血,甚至连帷帘上都沾上血迹,可这一切都比不过床脚上的一个金色圆盘——那上面摆着一块血淋淋的肉。
看那个形状,似乎是……子虞别过脸,抑住想吐的冲动,眼神再也不敢望向那一处。
绛萼也脸色刷白,上前询问太医。
卫太医脸色为难地摇着头:“这……这都快要成形了,照理说都快安稳了,怎么会……”
绛萼脸色变了变,又问:“依大人看,怎么会弄成这样的。”
“这……”这位太医显然服侍皇家多年,从这样简单的句子里就敏感地察觉到一种别有隐情的意味,他抚了抚胡子,谨慎地说道,“原因很多,这可就难判断了……也许是吃了什么凉血活血的东西,损人阳气才招致,也许是……”
子虞见太医言辞闪烁推搪,就知道问不出个结果。绛萼失望至极,看了看太医,让他们留下药方,再打发人将他们送走。
欣妃依旧昏迷不醒,宫人们都退开了——留着她们也无用,只会流泪哭泣,徒劳让人心烦。
欣妃的床前只留下子虞三人,还有那两个粗使宫女。子虞不知她们两个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当绛萼把太医的药方拿给她们看时,子虞就知道,在欣妃的心中,这两个宫女比太医可靠的多了。
穆雪悄悄拉她的袖子,低声说:“看看……在娘娘心中,你我都是外人,她们才是自己人。” 她们俩站在床尾,说话声音一低,正好绛萼三人也在低声议论什么,根本没有注意。
子虞皱起眉,瞪她一眼,责怪她说话的时机不对。可穆雪却似乎没有察觉,依旧说:“你猜我刚才见到谁了?”子虞不理她,她口气一变,阴森森地说道,“还记得我们刚来宫里时,娘娘摔碎吉牌的事吗?你提到过的那个宫女——刚才我见到了。”
子虞大吃一惊道:“怎么会?”穆雪歇了口气,道:“那时你在殿里面,我在外面等你,曾经和那个宫女有过一面之缘。刚才我张望了几眼,觉得有个宫女眼熟,想了好半天才想起来,就是她。”子虞这就要起身去寻,穆雪一把拉住她:“别急,我已经让人打听了。”
子虞咬了咬唇,低声问:“到底是哪个宫的。”穆雪道:“茞若宫。”
明妃!
子虞微讶,心不断往下沉。那些带血的事物都已经被清理出了寝殿,可她依旧闻到一股血腥弥漫在空气里,甚至越来越浓稠,空气胶着,让人呼吸也觉得困难了。
穆雪拍拍她的手:“这件事先别张扬。”
绛萼和两个宫女说完了,朝两人走来,脸色苍白,眼圈微红,一看就觉得伤悲。她挽住穆雪子虞的手,手指有些哆嗦,子虞被她感染到,想起欣妃往日待她的好处来,鼻子一酸,泫然欲泣。
“娘娘是被人害的,”绛萼几乎是从胸腔里挤出这句话,说地又重又狠,“查!一定要找出这个人!”
欣妃昏睡了许久,就连皇帝来探看时都没有清醒。子虞守在欣妃的床前,皇帝询问了几句欣妃的情况,她一一详细作答,可偷眼观察皇帝的神情,是有些悲伤怅惘,可显然很淡,似乎还比不上瑞祥宫的宫人。她悄悄为欣妃惋惜——这不是皇帝的第一个孩子,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更何况他没有亲眼看见那一团血肉,自然不会如何痛心。
子虞的神色又哀又戚,让皇帝察觉出一丝异样,朝她看去,似乎认出她来,眸里闪过一丝诧异,又转过头去看望欣妃了。
皇帝留了一个多时辰,还是没有等到欣妃转醒,他还有许多需要处理的事物,吩咐宫中上下细心照料后,御驾离开了。
绛萼下决心彻查这件事,不等欣妃醒来就开始雷厉风行。穆雪又忙着宫里宫外打点。只有子虞守候在欣妃的身侧,寸步不离。欣妃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脸色如雪。子虞看着她的模样,几乎怀疑她将永远沉睡下去。
夜深了,殿内一灯如豆,寂静无声。子虞靠在床边,耐不住疲劳,轻阖眼皮,浅浅地入睡。
欣妃却慢慢张开了眼。
她想起的第一件事就是伸手去摸腹部——什么也没有。
昏沉的头脑骤然间惊醒,她想起了刚才的剧痛和难受,心一寸一寸地往下沉,似乎就要跌落到深渊中。而她的身体也跟着沉重起来,仿佛有千金重的东西压着她,让她不能动弹,满眼都是无尽的黑暗,只有眼角瞥到一抹微光,她用尽力气想要呼救,却只从喉中吐出一个含糊音。
子虞被这微小的动静弄醒了,很快发现欣妃的异状,她急忙撩起床帐,扶起欣妃,这一下又是一惊:欣妃的绫衣已全被汗水打湿。她转身要命人去拿衣物,手突然被欣妃一把攥紧,力量大的像铁箍,而欣妃的指甲已经抠进子虞的肉里。一霎那,子虞痛地低呼出声,情不自禁甩开手。
她转头向欣妃看去,映入眼中的情景让其一生都无法忘怀:欣妃的脸上毫无血色,在朦朦灯火下,惨白如纸,一双黑丸般的眸子仿佛被夜浸透了,幽深暗沉。子虞见过她许多美丽的时刻,无论是笑,是嗔,是颦,唯独眼前这个样子,让子虞从心里感到害怕,尤其是她的眼神,在绝望中似乎还透出怨恨来。
子虞被欣妃注视地万分不自在,她柔声劝道:“娘娘小心身体。只要身体养好了,以后还有机会。”
欣妃惨然一笑,神色说不出的森然:“机会?哼……我的机会就在刚才失去了。”
“娘娘是在说泄气话,”子虞低下头去为她整理凌乱的床褥,借此避开她的眼神,“只要养好身体,机会还会来的,娘娘如果自弃了,岂不是仇者快而亲者痛了。”
欣妃咯咯一笑,笑声在空旷的殿内传出回音,子虞的心跟着一颤。
“亲者痛?”欣妃死死盯住她,“子虞,你是仇者还是亲者?”
子虞想退一步,可她的手腕被欣妃紧紧抓牢,这一次,她没有甩开的勇气,只是温顺地说:“子虞自然是站在娘娘……”
“啪——”欣妃一巴掌掴在她脸上,将她的声音扼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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