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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中了毒。”他语音甫出,只是这句话。
他当然知道她中了毒,亦知道,这毒是源于他的罪孽。
只是,从她之前称自己不贞,又坚持着,一年后要带着孩子回到苗水,显见,那晚得事,或许,她和他一样,都是全然不会知道多少的。
是以,若他的揣测是对的,那么,她亦是不会知道的,那是他的。
只这一问,不过是打破此刻的尴尬,亦是想借着她的承认,再许她一个心安罢了。
她知他会问她,然,他的语气,却并没有想象中那样。
反是很平静,平静到,仿佛,再说着一件不甚重要的事。
这事,于他,应该也是不重要的。
毕竟是她中了毒,不是么?
而他,瞒无可瞒。
“是,臣妾身中寒毒。虽然臣妾并不能确定这毒何时所中,可——”
“可你知道,剩下的日子,或许只有一年了,对么?”
问出这句话来,未待她回答,他继续道:
“你,一年后,想回到苗水的原因,是不是正因为你知道,自己的时间根本不多,所以,才想离开朕?”他问出这句话,这,才是他一直想要的答案。
纵然,不知道答案,更能让他自欺欺人下去。
可,这一次,他不要!
因为,剩下的时间,不容任何人用在回避上。
哪怕能回避,战事回避的,亦不过是真相的残忍,
而他的直接,让她的深思陷入一瞬的苍白。
但,她的计较,她的心思,又有哪一次能逃过他睿犀的眼睛呢?
“这只是一部分原因,但,臣妾计较的,还是臣妾的身子,并非完璧。所以——”
“没有所以。”他打断她的话,回身,凝向她,“朕,可以为你驱除这毒,包括,你的孩子,朕都可以保下,但,朕希望——”
剩下的半句话,他本来以为不会有任何踌躇的说出,却,堵在了喉口,再说不出来。
哪怕,此时,为了孩子,她定会答应的。
可,他能这么自私么?
不能。
他已经伤害她这样的深,若不是她的坚强,他或许,早该在那日就失去了她。
只是,她的坚强,才让她依旧活到了现在。
“朕不管,这孩子是谁的,朕说过,朕会视如己出。”
收回那说之一半的话,他只说出了这句。
其实,这孩子,本就是他的。
她的清白,仅是为了他所玷污。
为了他所谓的解读所失去。
而这一次的解毒,是以她的命做为代价。
他最信赖的人,布出这一局,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他选择了相信。
源于,那些亲情的相绊,那些过往的种种。
“皇上——”她的声音里,带了一丝的哽咽。
他凝定她的眸子,那里,除了有些许的雾气湮上,却并没有破散落下。
“一切都是真的错。让你身中这样的寒毒,都是朕没有保护好你。朕答应你,你的孩子,你的毒,都交给朕,从今天开始,朕是你的倚靠,你信朕么?”
他意有所指,但,她却不会听得明白。
他也不能说得明白——
因为,怕被她鄙夷。
因为,那一人的身份是见不得光的。
更因为,接下来他要做的事,只有在她不明白时,才能做得更顺利。
她想说什么,除了让眸底的雾气愈渐的积蓄之外,再无其他。
他,不想让她哭,哪怕,女子的泪,是那么地珍贵,为他流下,会让他有种满足。
可,他不想。
因为,他,不配。
他的手轻轻抚到她的脸上,低语喃喃:
“答应朕,今后不论怎样,永远不要流泪,这,就是朕这次要的交换。”
第一次的交换,他以孩子做为要挟,换来她回到他身边,以及苗水二十万的族兵。
第二次的交换,他同样以孩子的安危做为要挟,换来的是她永不哭泣。
是的,只有她永不哭泣,他才会心安。
心安......
她的雾气后,分明有着些许的疑惑。
心底,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可,一时间,她却是辩不得的。
犹记得容嬷嬷说过,女子的眼泪是最珍贵的,只可以为最爱的人而流。
她曾经流过的泪,亦是屈指可数。
今日,对着他,她竟会遏制不住泪水。
难道——
可,她配么?
她的身子,不受控制地随他一语落,倚进他的怀中,倚进的刹那,她把雾气悉数地倒流回去。
她不流泪,如果,这是他要的‘交换’,她不流。
手,没有迟疑地拥住他的身子,绕过那些衣襟,她轻柔地触到他的背部,隔着绵软的袍子,她纵那么轻地覆住,却犹能觉到他的身子震了一震。
这一震,并不是因为她的相环。
而是,那些袍衫底下的肌肤,怕早已被那火床炙烤到没有一寸完好吧。
假若,这是治疗她寒毒的法子,她能要么?
“别动。”
他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象以往那样,她的指尖滞在那,动不得,然,心,不能不动容!
她的心思,总是在他的跟前,无所遁形。
“你的千机之毒,火床只能暂时压制,要彻底解除,需用其他的法子。”
千机之毒,除了天香蛊,却是无药可解。
天香蛊,需培育在人的体内。
十年,方能成蛊。
十年,方有蛊效。
是以,哪怕,有天香花,再找植蛊的身体,也是来不及了。
一如,当知悉这个解法时,他已到了最后三年的毒杀期。
所以,才会有了这个最残忍的解读方法。
用最原始的交合之法,度过她身上的天香蛊。
而他体内的千机之毒,就会悉数转到她的体内。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毒运行得这么快,可他知道,他错信了轩辕颛,真的以为,那旋龙洞的天香花,能代替这种残忍的法子,疗去他身上的毒。
于是,在那满载着天香花的洞穴中,他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想来,轩辕颛终是瞒了他最重要的部分。
哪怕,是以为他好的名义,确是他所不想要的。
他要的,只是怀里的女子周全。
可,到了今日,这份周全的成全,仅是另外一种残忍。
“夕夕,任何时候,相信朕,胜过相信别人的话,好么?”
他意有所指的,不过是银啻苍。
他明白,那个男子,或许也是在意的,只是,若真的在意一个人,会希望那人更快乐。
夕颜快乐,唯有她孕育的那个孩子。
哪怕,带给她‘不贞’,依旧,想要牺牲自己维系的孩子。
是的,牺牲。
但,那些药丸虽然能展示保住她的命,确是要付出孩子的代价。
而最初,她定是相信银啻苍的。
因为相信,才会在最初服下那些药丸。别且借着药丸的作用,在他和张仲面前,掩饰了寒毒的迹象,险些著称难以挽回的大错。
后来张仲略有察觉后,有意无意递了暗示给她,她方开始质疑起这药丸,是以,那晚银啻苍的入宫,亦该是由此而来。
结果显然是拒绝继续服药。
一旦拒绝,她清楚自己的命不会熬得太长,所以,才在那晚,突然对他说出那样冷情的话来。
现在,一切他都想明白了。
同时,也知道了,银啻苍并非是他心中所系的那人。
可,他还是又着些许的酸涩。
因为,她曾信过银啻苍的话,倚赖过银啻苍的药丸,而不曾像他坦白,不是么?
男子,即便做到帝王之尊,原来,仍是不能做到免俗。
现在的他,只希望,接下来的些许的时间内,她相信的、倚赖的,仅是他。
这些许的时间,或许,不会很长。
但,对于一再地在误会中度过更长的时间,再短,对于他和她,都会是最美好的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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