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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回去罢,出来太长时间,让人生疑就不好了。”
“是,我回去了,至于小安子,不会有任何问题。”
“嗯,我,不会再进宫了。”
“是。”
妩心望着银啻苍,今晚进出宫,全是依靠着水车,方能成行。
屈伸在水车中的滋味并不好受,但,她知道,让圣上更不好受的,怕是那人的态度,让他心寒。
是的,连她,都觉得心寒。
更何况,圣上呢?
她握紧那重新放了药丸的瓶子,这里面的药丸,既然,是圣上的吩咐,不管用任何法子,哪怕强迫,她都会让夕颜按时服下的。
退出室外,她瞧了一眼睡得昏昏沉沉的那个胖丫头。
其实,有时候,人若胖点,蠢点,是不是,也是种幸运呢?
只是,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幸运。
很多事情,从出身时,就注定了将来要走的路。
一如,若不是遇到圣上,她也不会成为今日的妩心......
张仲依旧每日分两次为夕颜请平安脉,夕颜的脉象,他虽总觉得不妥,可,做为院正,他并不能直接去问什么。
只是连日的问脉,离他最开始的猜测,愈是进了一步。
难道——
不管怎样,夕颜,是陈媛最后交付他要顾全的人,是以,无论如何,哪怕,穷他这一生的医术,他都是要保住她的。
无论是她腹中的孩子,抑或,是她的命。
当他一生中,有一处的缺陷,在无法弥补时,他希望,能圆满,陈媛最后的嘱托。
毕竟,若当初,他肯带走她,他知道,她会舍弃一切,随他天涯海角。
可,彼时,他的天涯海角,只是为了完成另一个托付。
最终,负尽她的情意,也束住,他最后的心。
天永十三年十一月十九日,轩辕聿按着惯例起驾前往暮方庵。
在此之前的四日,他恢复了每日晚膳后的翻牌。
在后宫大部分嫔妃呃眼中,醉妃的专宠,随着身孕渐重,正被打破。
纵然,这一胎或许会是皇子,并且醉妃又颇得太后的器重,力保这名皇子安然地诞下。
可,对于她们这些无宠无孕的女子来说,同样乐意看到的,是醉妃即便生下皇嗣,都失宠的样子。
这,无疑将是她们平淡的后宫生活中,喜闻乐见的一种关于曾经得宠后妃的下场。
何况,哪怕诞下皇嗣,半年的静养,不能承恩,才是最可怕的煎熬。
虽然失宠的后妃要复宠很难。
不过,这宫里,本失宠的后妃,现在,却有人正在向复宠走出,让人不能忽略的一步。
随轩辕聿御驾通往暮方庵的,是曾经盛宠三年,因着醉妃的清修回宫,逐渐失宠的姝美人。
但,沾着先皇后的光,唯有姝美人,能伴驾同去暮方庵。
即使皇上仅会在那滞留一日,一日间,也是祭拜皇后为主,不会涉及其他男女之事。
可,难保回来后,皇上不会翻姝美人的牌。
毕竟,在这长达月余的雨露均泽中,唯有一位后妃,未曾被皇上翻牌,正是这姝美人。
之前的冷落,若再次被点燃,无疑,是更可怕的。
不过这对于它们来说,只是无可奈何的事。
仅能眼睁睁地看着姝美人在十九日卵时就前往天巽宫伴驾出行。
入冬的卵时,天尚是蒙黑一片的。
夕颜卧在榻上,因着一片蒙黑中,殿外,闪起的点点宫灯辉映在殿窗上,终是醒转过来。
或者说,她根本就不曾熟睡。
昨晚,她怎会睡得熟呢。
她有着不该有的期盼。
因为,昨晚,是这四日来,唯一一晚,没有承恩车响起的一晚。
是的,承恩车。
即便,去了承恩铃,但当承恩车碾进天巽宫的甬道时,终究,还是能听得到些许的声响。
可,昨晚,他只是独宿在着正殿。
她所要的‘明哲保身’,他果然,给了她。
也好。
今日,他这一去暮方庵,她没有用药,所导致的毒发,终究是能瞒过他的。
她半坐起身子,离秋的声音隔着纱幔,穿了进来:
“娘娘,可是要用茶?”
“不用。”她尽量放轻了身子,却还是让离秋听到了。
“娘娘,殿外时皇上起驾暮方庵的仪仗声。”离秋轻声禀道。
“嗯,本宫知道了。”
“一会依仗离宫,娘娘就不会再被惊扰了。”
惊扰?
这些声响,岂会惊扰到她呢?
“离秋,进来。”她唤道。
“诺。”离秋掀起纱幔,进得殿内。
“扶本宫起来。”
“娘娘,院正不让娘娘再轻易下榻。”
“无碍,你扶着我。”
“这——诺。”离秋近身用双手扶住夕颜,并将置在一旁的披风替她拢于身上。
夕颜的手指了一下殿门,离秋会得意,一步一步,慢慢扶着她行至殿门边。
透过殿窗的西洋玻璃,可以看到,外面,明黄色的一片仪仗。
天际又飘起细雪来。
飞扬地,朦胧了她的视线。
她看不真切。
他,或许已上了御辇。
也或许——
不,没有或许。
在扯絮般的飞雪里,她看到,一袭雪色的素裙旁,是那样明黄的身影。
雪色的素裙紧依着明黄的身影,明黄的身影率先登上御辇,雪色的身影甫要上辇时,许是脚凳因着雪地的湿滑,移了一下,那身影晃了一下,眼睑内着,就要跌倒下去,本待回身进辇的明黄身影恰在此时,一伸臂,把那雪色身影携提到了辇上。
雪色,明黄,这两色,顷刻间,就融在了一起。
一如,当年,那孔雀蓝,和明黄一般,在雪地上,相融。
倘若,不是她的出现,是不是,他和西蔺姝,就会一直这样相融呢?
终究,她才是那不和谐的那一色。
不过,现在,这不和谐的一色,着于西蔺姝的身上,却是比她,和谐多了。
“娘娘,您——”
“本宫没事,又下雪了,本宫被这雪景,刺得眼睛有些疼。”
她深吸口气,把眸底,些许的雾气驱散。
“娘娘,有句话,不是做奴婢该问的,可奴婢真的看不明白,为什么娘娘明明是在意皇上的,偏是还要拒皇上于千里之外呢?”
夕颜淡淡一笑,只道:
“这宫里,在意皇上的人太多了,又何必多本宫一人呢。”
“可皇上在意的,却只有一人。”
“离秋,扶本宫回榻,传张院正罢。”
“现在就传?”
“是,本宫今日想早些传,晚上那次平安脉,也一并提前请了吧。”
“诺。”
她并不知道,今晚没有药丸,该怎样去面对那一次的寒毒噬心。
尤其,如今,她的身孕,又是六个月的时候。
所以,她想早早让张仲请完平安脉,喝下汤药,也好尽早打发了宫人。
接下来的一切,都将是她一个人去面对的。
她相信,这样的面对,亦能熬过一个月的。
这一日,张仲请完平安脉后,低眉沉吟了片刻,起身,按着惯例,开了一副汤药。
到了晚间,张仲复请脉时,若有所思地凝着夕颜,夕颜的容色平静,只让他的眉心更为深锁。
他出得殿去,吩咐医女熬制汤药。
汤药甫煎完,送至殿内后,却见,殿内其余宫人一并被遣出,只说醉妃服了汤药,想先行歇下。
这一语,看似极其平常,毕竟皇上不在天巽宫,做为后妃的她,早早歇下,也是无可厚非的事。
然,落进张仲的耳中,蓦地让他意识到了什么,他急急转身,身影消失在夜色的苍茫中。
殿内,清冷。
宫人都被摒退出去。
连值夜的宫人都不曾剩下。
没有任何理由,只是她想歇息了,不需要任何人的值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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