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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变那一日,是当时的太子,如今的闲散侯,拥兵率先进入乾曌宫,为的,就是让先帝收回废黜太子的旨意,并称病退位,让其提前登基。老臣不知道,先帝当时是受到怎样的胁迫,只知道,闲散侯的逼宫,虽然很快就被皇上控制住,但,当老臣等其后赶到乾曌宫时,先帝已然驾崩,这驾崩,显然并非是急怒攻心,先帝当时是七窍流血!"
说完这一句,太师已然泣不成声,在坤国前朝位列三公数十年的太师,从来不会在人前如此失态,只这一失态,这番话,却是又加了几分可信的意味:
“幸得先帝预见到闲散侯必会不甘,玉玺已转交由皇贵妃提前带至行宫妥善保存,但,对于密玺不见踪迹,确是臣等的疏忽,只当是宫变混乱,被人私偷了去也未可知,却没有想到,实是被闲散侯翻了去,而因着皇上控制得及时,闲散侯的行径昭然若揭——谋逆和弑杀,本是两个完全不能等同的罪名,皇上的一念之仁,选择了前者,将其从轻流放岭南,却从此埋下了隐患。包括皇上仁善,将流放岭南的闲散侯带回帝都,只演变成今日,反遭别有用心的抨击。”
太师抹去脸上的泪水,只目光如炬地盯着西陵枫:
“老臣也是从小看着闲散侯长大的,对闲散侯一步步错下去,老臣真的很痛心。可,再怎样痛心,时至今日,老臣却不能继续藏掖着下去,当然,闲散侯或许会说,老臣今日说的话,亦是讹传,只为了效忠如今的皇上,所编造出来的讹传,可,天理昭昭疏而不漏,显见,这天意示警,就真的要成为我坤国的警钟了!”
“恐怕,这也并非是天意,只是人为罢。”一旁沉默许久的胥司空陡然开口,他的身后站着一名太监,仿似刚刚禀报了什么。
西陵夙眉尖一扬,目光转向胥司空,太师亦瞧了过去:
“人为?"
“是人为,不仅是人为,还是百密一疏的人为。”胥司空的声音很是嘹亮,“这,是值殿的太监,只刚刚,看到雷击中殿宇的一角,他恰好守在下面,却是发现了一样蹊跷的东西。”
那太监双手奉上一件物什,是一墨黑的细细杆子。
“就是这件物什从那殿宇上坠落,这太监捡了,忙去禀明当值的总管,才使得这重要的证物没有来得及被人消去。这,是否能称为百密一疏的人为呢?”
言辞中,这件物什是什么,不用再细说,显见是导致雷击的根由。
而,刚才,谁最先借着雷击说事,自然就是最有嫌疑之人。
再加上太师的那番言辞,场上的形式骤然反转,反转间,西陵夙话语间步步紧逼西陵枫:
“朕始终顾念着兄弟的情谊,只可惜……”
西陵夙悠悠叹出一口气,在西陵枫想要挡到他和宝王之间时,忽然,宝王率先越过他,手势一挥,旦见银光一闪,一柄锋利的匕首已然抵在西陵夙的喉口。
事态转变得极其突然,突然到,在场的众人都来不及做更多的反应,只听宝王低吼道:
“果然是一丘之貉,是非黑白在这,都是说不清的。西陵夙,你敢对天盟誓,你坐到这帝位,真的问心无愧吗?"
西陵夙对抵在喉口的匕首并不在意,只是他的手下意识地想要抚到某一处,可,这个动作,却让宝王将抵在他喉口的匕首又往里推了几分:
“再动,休怪本王手下的匕首无情!”
“阿宝,你这又是何苦?此时,朕说什么,也是在你的压迫下说的。放下匕首,朕对你,能做到网开一面!"
“大不了豁出去就是一死,与其在你的压迫下,做这个处处受制,没有任何实权的王爷,还不如轰轰烈烈死一场!”
西陵枫站在离他们最近的位置,对宝王的行为他刚刚虽预见到,却是来不及阻止。
眼见着,西陵夙的喉口有鲜血淌下,他没有任何法子。
宝王,在他母妃惠妃身旁长大,自小是谨言慎行,这样的小心谨慎,说穿了,不啻是一种压抑,现在,当这份压抑爆发出来时,终于,让宝王走上另一个极端。
这种极端,就是眼见拥护他夺回帝位无望的情况下,横竖或许只会被处死的情况下,做出的绝望一搏。
“好,朕倒瞧不出,你有这等魄力。不过,再有魄力,如今,你以为还能逃出这吗?”西陵夙的言辞,听上去是激将法的。
可,这份激将法,却又不尽然。
“阿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西陵枫只说出这一句话,恰是接上了西陵夙这一语。
宝王手中的匕首一滞,如今的形势骤然反转,他本想既然横竖一死,干脆拖上西陵夙一起陪葬,可,西陵枫这一语,着实让他犹豫起来。
是啊,他怎么忘记了,先前部署出今日这一幕,若有万一,却是留了一条退路呢?
犹豫中,西陵枫的手覆到他的手上,只将匕首很快移了过来,贴住西陵夙的喉口:
“让他们退下!"
其实,这样的姿势是最危险的。
因为他将后背展向那禁军的一端。
因为他手中的匕首同样没有用多少的力。
只是,这一次,他没有看到,西陵夙用目光示意海公公。
所以,这一次,最终演变成了,他挟持着西陵夙,和宝王俩人,从北华门撤出帝宫。
一路撤离,虽是在雷雨滂沱中,却是顺畅的。
哪怕,宝王随身带着他的亲信兵卒,可,这样的顺畅,显然并非是这些为数并不多的兵卒存在的缘故。
所以,这份顺畅隐隐昭示着什么,但,宝王却并没有觉察到。
直到退至帝宫附近的浮华山上,宝王下令那些亲信兵卒围成一圈,稍作歇息,并命两名兵卒从一条小径下山去查探,那里通往的是一个小渡口,经由那渡口,无疑是眼下,最快出帝都的法子,也是先前,周密部署中失败后的退路。
那两名兵卒领命去渡口召唤船只后,西陵夙终倚在树上,重重喘息了一下,这一刻,西陵枫的手甫要放松那把匕首,旋即被宝王迅疾地夺了过来:
“不能放!我们还没脱离危险!”
“阿宝,如果不是皇上,你以为,我们能这么顺利地从帝宫中脱离吗?”西陵枫瞧见宝王手里的匕首又不知轻重地抵进西陵夙的喉口,不由得说出这一句。
“什么?是他的诡计?这里有人埋伏?”宝王的神情是紧张的。
这种紧张隐隐地透出,宝王从刚刚开始,就绷紧的神经此刻已然绷到了极致。
“是皇上放了我们。”西陵枫淡淡说出这一句,目光凝向西陵夙,“为什么?”
“是朕该问你为什么。明知道,仅凭那方密玺,根本不可能动得了朕,为什么,要选择在那样的时机说出来?"西陵夙反问出这一句,宝王的眉心终是一皱。
“既然皇上都已知道,还需要孤再说一遍吗?”
“朕猜到,她会这么逼你,可朕没有猜到的,是你竟然——"
是他竟然会选择这样的方式落幕,而并非是遵着她的意思,拼力去博这帝位。
这,是西陵夙所没有猜到的。
他本以为,西陵枫会借着觞国的使节抵达帝都,利用使节的力量,控制住大殿时,再请出风初初,说出真假玉玺的区别,并把昔日,他赐死风初初,说成是事态稳定下来后的灭口。
如此,那样的情形会十分棘手,纵然,他想好了对策,也会颇费些周折。
源于,他手上的这方玉玺,并非是真的。
事实和太师说得一样,当年进入乾曌宫后,先帝已然七窍流血驾崩,玉玺不知所踪。
所幸,早预备下这方玉玺,并在控制住宫变后,转交给皇贵妃风初初,再由风初初的手颁出加盖了玉玺的遗诏。
而这方玉玺和真正玉玺的区别,是真的玉玺左下方有一个小小的缺口,这个缺口,是母妃薨逝时,父皇恰好在批阅折子,那玉玺径直从父皇手中落下,落在青砖地上,重重砸出的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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