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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奕茗!”他唤出这个名字,窗外,透过纱幔拂进的月华辉映在他的面具上,只在苍白上留下一片阴影。
而有些阴影,是再怎样,都会存在的。
她轻轻笑出声来,干脆坐起身,抬起脸来:
“奕茗早就死了,在三年前的莫高窟,奕茗就死了,你忘记了吗?尊贵的觞国国师大人。”
来人正是萧楠,他听到这句话从她口中说出时,便知道,有些事,再怎样刻意去隐藏,终究是不如天定。
从赤砂禀告他药炉的问题后,他就知道,天命如此。
蒹葭笑得纯真烂漫,这样的笑容,和当初的奕茗是一样的,只是,他没有忽略,她眼底的冷漠。
“国师大人,究竟想利用我到何时呢?要到何时,您才满意,才会放手?”
“你认为,我对你有的,都是利用?”
“不然呢?难道还有更好的解释?国师大人的心里,有的,应该仅是效忠觞帝,如果真为我考虑过,当初,你该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可,你有顾及我的想法吗?从头到尾,我都是国师准备好了,献给觞帝的一样贡品吧?"
她轻笑着继续说着,眼底,却干涸一片,除了愈浓的冷冽。
“我本来以为,这世上,待我最好的,是您,最疼我的,也是您,可惜,到头来,不过都是假的。若不是您的这么多年的部署,又怎会有今天的我呢?"
作者题外话:看清楚了没,人算不如天算啊。
【七个代寝夜】vip-17
蒹葭将眼眸低垂,并不再去瞧萧楠,只冷声道:
“我没有想到,替觞帝来求婚的是你,更没有想到,为我画那一副肖像的是你。我的师父,原来竟是觞国的国师,到头来却是让我嫁给觞帝,去成全所谓的两国邦交友好,你们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呢?"
她,果真都记起来了。
从赤砂对他说,在药炉中一直炼制了三年的丹药,将大功告成时,他便知道,有些事,终究在冥冥中,上苍早做了安排,一如,他和她蒹葭之间没有办法彻底断去的牵缠。
由于这是根据密宗炼制的‘还生丹’,密宗记载,每十日为一炼程,前后两个炼程的丹药互为依托,如此往复,直到第九重时,才算大功告成,在这之前,连练丹的人都不会知晓,丹药练到了第几重。
密宗上仅提到,第九重的丹药,遍体金光闪烁。
如此,在炼制了三年之久后,赤砂于前日练好又一个疗程时,竟是发现,丹药已经炼到了第九重,也就是说,这三年来的辛苦终是有了回报.不日他就能服下这能带给他希望的还生丹。
可,当他方才得悉这个消息时,没有意想中的欣喜,有的,仅是忐忑。
甚至,不顾赤砂等阻挠,在皇甫漠离开后,偏是带病由银鱼送着来到她的寝室外。
因为,这丹药,有化腐朽为神奇之术,并且在第七重时就开始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包括对蛊毒都有的效果。
此刻,若真的练到了第九重,也就是说,在半月前,他服下的药丸,就具备了第八重的药效,他的血在岩石上度给过蒹葭,他曾担心过这一点,却没有想到,越是担心的事,有时候,越会成真。
一如现在,她那些噬去的回忆,也因着这药的功效,一下子都回来了。
而这些回忆,对她来说,确是最残酷的。
“奕茗,我没有想到,你会这么排斥嫁给觞帝,为师总以为——"
看看她低垂的眼晴,或许,她的失明亦是不存在的。
因为,她知道,他的面容从不示人。
即便是银鱼在水里救起他时,都不敢直视他的面容,而是别过脸去,先将面具予他戴上。
而她是他唯一的弟子,对这个规矩自然知道,哪怕他并不会因她看到他的容貌对她加以处罚。
但,这总归是他为数不多的规矩之一。
是以,彼时,她徉作的失明,无疑一半该是因着这缘由。
另外一半呢?有时候,明眼,还不如瞎盲罢。
“不论你是否相信,我这么做,只是想让你过得幸福。”艰涩的启唇,他的声音竟也是沙哑了几许。
“幸福?是啊,谁郡以为嫁给觞帝,才是最好的选择,毕竟觞国是北漠霸主,可,为什么要选我呢?被你们选中,我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就要去嫁一个素未谋面的帝王……”她的声音很轻,但却带着悲愤,可旋即,她的语音却是转换了,“呵,我又说错话了,你们男人间的事,又怎会顾及我这样一个在锦宫来历不明公主的意思呢。”
“奕茗,我对你,从没有过任何的谋算。当初,是我怕你回去锦国后,未必能过得如意,可,锦帝毕竟是你的父皇,我没有任何理由再把你留在未睎谷,而我想让你永远能在我庇护可及的范围能快乐的生活下去——"
“别说了!”她打断他的话,和以往一样的任性,“我最不愿成为的,就是帝王的女人。我母亲是,所以她这一辈子过得很痛苦,那年,我虽然小,却也知道,什么是痛苦。就是你明明爱着一个人,却不能和他在一起,却还要看着他离开,他身边永远不止有你一个女人,有很多的女人和你一起分享他。这,是我在母亲身上看到的,那个时候,她的身上只有绝望,这种绝望,我不想去同样体味一次。”
她的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哽咽,在这哽咽声中,他犹记起,那一年,他的药谷来了一位女客,本来,守门的童子自然是不会放闲人进入的,可那名女客看上去是气息奄奄的样子,她的身边带了一名女童,至多五岁的年纪,却生就一双让人一触到就不会忘记的眸子。
合该是他和她有缘吧,彼时正在高台吹箫的他,看到晨曦下,那女童带着期盼的眼晴时,竟破例让他们进谷,可惜,她的母亲心力耗尽,哪怕以他的医术都没能有回天之力。
她母亲离开的那晚,是一个有着繁星漫天的夜晚,她没有像其他小女孩一样哭哭啼啼,只是让他将母亲的遗体放到竹筏上,再推到谷里唯一一条通往外面的河流旁。
而她一个人默默地将谷底最美的白色花朵采来,放在母亲的遗体身旁,接看,用一把火将竹筏点燃,待竹筏被滚滚的大火燃尽,他明白她的意思,只挥一挥袍袖,那燃烧着的竹筏便腾空飞到河流中,顺流而下,那些火逐渐熄灭,她母亲的骨灰,便洒落在河流里,去到所有母亲想去的地方。
这句话,是在最后她对他说的,那一刻,在这个小女孩眼底,他看到的,是和那晚繁星一样璀璨的光芒。
也在那之后,他再次破例,收她做了他唯一的弟子,并且倾囊以授。
值得他惊喜的是,她悟性极高,对于他的传授,哪怕看上去漫不经心,却都是过目不忘,还能在原来的基础上推陈出新,而她只是一个五岁的女孩。
只有当年的祖师爷的悟性是和她相仿的,他也因此更加悉心传授。
这一传,就是五年。她在他的谷底,度过了最快活的一段时间,直到锦帝的突然出现,打破了这份沉静。
那个时候,他只能看着锦帝把她带走,因为,也在那时,他才知道,锦帝是她的父皇。
她的身上,有着锦国皇室的图纹,这种图纹,唯有用锦国特制的药水相涂,才会显现。
那一日,为了证明她的身份,锦帝却是这么做了,他看到,她右边的局膀处,果然映现出一种刻有锦国凤记的图案,那金色的风,灼疼了他的眼,也刺疼了他的心。
她,真的是锦国公主,还是让锦帝纡尊降贵来药谷的公主,可见锦帝对她的重视程度。
至于,她的母亲为何要离开锦帝,锦帝又怎样找到山谷,这些,他都不知道,在其后,亦没有去查过。
只知道,锦帝对她的重视,应该来源于对其母亲的珍视,这种珍视足够让她在宫闱内好好地成长,而在宫外待到十岁方被带回的公主,或许,没有任何的过去,与未睎谷无关,同样是好的,所以,锦帝必会用帝王的手腕,将这一切掩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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