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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奕翾含沙射影说或许和觞帝有关也未可知。
源于,若此次会盟最重要的‘信物’不见了,不仅会盟无法继续,觞帝或许也反是师出有名了。
奕翾提醒他不得不防,也需提前做好准备,哪怕,洛州是坤国的领土,却离岭南相去不远,若觞帝的百万大军,避过岭南的驻军,暗暗压到附近,那么,显然太过危险。
他没有应上奕翾的话,蒹葭对他来说,绝不会是一件可舍可弃的‘信物’。
晚宴上,觞帝没有见到奕茗,亦谈笑如常,只约定明天详谈边境往来的细则。
可,他却是愈渐担心的,不是为了会盟出现危机,而是为了,她下落不明,究竟是不是意味着危险?毕竟,伺候蒹葭的玲珑也一起不见了。
所以,大部分精力,他只放在暗中让禁军在方圆百里寻她,而这种寻找无疑是带着不确定的盲目。
但,他不能放到台面上去找她,无论此事和觞帝是否有关,越放上台面,不论是周全或者声名,对蒹葭都是不利的。
他从来不会做任何徒劳的事,可这一次,抵达洛州开始,或许就是超出了他素来行事风格。
而这两日,由于期间下了一场磅礴的大雨,导致搜寻一度没有办法顺利进行。那雨太大,骇浪翻滚中,四周只是白茫茫一片,连方位都很难辨清,更逞论寻一个人呢?
他纵然焦灼,碍于身份,他不能去亲寻。原来,身为帝王,有的不仅是君临天下的荣耀,还是一种桎梏!
欲待走进去时,奕翾的声音却在他身后传来:
“皇上,妹妹回来了?”
她走到他身旁,语意淡淡:
“皇上,你看上去很担心,还好妹妹回来了,否则,觞帝万一问起,倒真是不好交代了呢。”
言语里,意味是分明的。
今日,他和觞帝仅是谈了边境贸易往来的大致协议,却是刻意隐去谈及她。
或许,他本来就不愿意谈及关于她和觞帝的过去,包括,要送她回到觞帝的身边。
而这隐去,始终是暂时的。
“皇上,如果皇上还有折子要批,臣妾代皇上进去看看妹妹罢。”奕翾温柔地说出这句话,径直朝里走去。
这一句话,不啻也堵了他进去的路。
曾几何时,他变得这般优柔呢?
想见?怕见?
还是——
邓公公瞧了瞧主子的脸色,大着胆子问:
“皇上,您看,是不是先批完折子,再来瞧夫人呢?”
邓公公看得出皇上似乎想进去,可眼下的路又好像被皇贵妃堵住了,于是,凭借他伴驾多年的灵敏,这,谁能说不是一个让主子得以藉此下台的好主意呢。
可,这一次,西陵夙没有应声,仅是回身朝书房行去。
而朝殿内走去的奕翾唇角含笑,在宫女掀开纱幔时,走进内殿。
床榻上,她楚楚可怜的妹妹在此刻,更有着让人动容的憔悴,她慢慢走到奕茗旁边,真是没有想到,竟然还有命活着回来。
想来,那国师真真是不简单。
不过不要紧,即便回来,两国国君为她翻脸也是早晚的事,因为,西陵夙在意奕茗的程度,越来越明显了。
只这一次的暂别,该是更能让西陵夙体会到,失去的疼痛吧。
可,皇甫漠对蒹葭显见亦是上了心的,所以,怎甘于让人用‘信物’引来洛州,最后一无所获呢?
如此,结果,显而易见了。
她坐到奕茗的榻前,不过一会,千湄已端上药来:
“让本宫来。”
她说出这句话,千湄将药呈给她,随后扶起蒹葭。
她舀起一勺汤药,放在菱唇旁轻轻吹了下,方放到蒹葭的唇边,还好蒹葭的齿关没有紧闭,这药很容易就喂了下去。
然,喂是喂下去了,下一刻,却是蒹葭将那药,一口吐了出来,只溅得她水红的衣襟上全是药渍。
千湄骇了一下,才要吩咐小宫女进来擦拭,她却没有丝毫怒意,依旧面色祥和,而蒹葭吐出这一口药,人也悠悠醒转过来。
这一醒转,榻旁的俩人,都发现了不对。
蒹葭的眸光晦暗,她的手摸索着碰到碗盏旁:
“我,这是在哪?”
声音是连贯的,可,似乎,她的眼睛——
奕翾用另一只手在蒹葭眼前挥了一下,那眸光却依然没有任何反应,还是近乎呆滞地瞧着某一处。
“娘娘,这是在行宫啊,我是千湄,皇贵妃娘娘正喂娘娘汤药呢。”千湄强自让语音镇静下来,但还是抑制不住难受。
这两日间,娘娘究竟受了多大的苦啊,从身上的斑斑伤痕,到连眼睛似乎都看不见了。
这难受让千湄握碗的手都不自禁地瑟瑟发抖。
“千湄,你去让那个院正过来,这药我来。”奕翾吩咐出这句,镇定地继续舀起一勺药,“夫人,这是院正开的药,本宫来喂你。”
听上去,极其的和颜悦色,声音也温柔得恰到好处,让人会觉得,那碗药即便再苦,用下去,或许都会因着声音变甜一般。
可,蒹葭的手只是摸索到碗盏旁,轻声:
“臣妾自己来就好,有劳娘娘了。”
顿了一顿,又吩咐:
“怎么这么暗,来人,多点几只蜡烛。”
“妹妹说话怎么见外了呢。这两日不见妹妹,本宫也担心得很啊,没想到,妹妹回来,竟是受了这么多伤,连眼睛都好像——现在虽是傍晚,可,殿里点了很多烛火,难道,妹妹看不到?”
“什么?”蒹葭大惊失色,反问出这一句,手从那药碗旁滑落,仿似这会,才意识到是她的眼睛看不到,“我的眼睛——”
“妹妹,你怎么了?”奕翾再次确认了,蒹葭似乎眼睛真的看不到了,因为,就在方才,她的纤纤指尖已然指到了离蒹葭眼睛一寸的地方,可,蒹葭仍是没有感觉到,只是满脸震惊地,坐在那里。
“我怎么会看不见?我看不见了……”
“妹妹,别担心,虽然看不到,可觞帝不会因此嫌弃妹妹的,只是妹妹为何会弄到这般地步?”她借此问出这句,原以为,在人的精神状况处在崩溃边缘时,能套出些许话来,可,蒹葭接下来仅是喃喃地重复这句话,并不应一句她的话。
不过这样的反应也无可厚非,一名女子,尤其还是曾经锦国的公主,怎会不明白,一日入宫,最要不得的,就是残缺吗?
她停下喂蒹葭汤药,直到院正前来,确定了,蒹葭许是因额前的伤势导致脑中有淤血,使得暂时性失明,可能淤血散后,会立刻复明,也可能——
剩下的话,傅院正没有说下去,但,听的人都明白。
蒹葭也听得明白,但,她仅是蜷缩在床上,把小脸深深埋低,也不用汤药,也不说话,仅是埋低了小脸。
钦圣夫人失明,这件事,以最快的速度传到西陵夙的耳中。
当他步进殿宇时,在众人纷纷行礼间,只看到,那个娇小的身子在床上一动不动地蜷缩着,甚至忘记,向他行礼。
他挥袖摒退众人,包括欲待向他禀告的傅院正,在这一刻,他突然不想听任何人说任何话。
眼底、心中,看到的,想到的,全是那此刻看上去一动不动的人儿。
奕翾起身时,想对他说些什么,睨到他眼底的神色时,终究还是识趣地没有说任何话,福了一下身,随众人一起退出殿去。
他径直走到床榻旁,她还是保持着蜷缩的姿势,脸色苍白,眼睛仿佛看着某处,他却知道,实际,那处,对现在的她来说,或许是虚无的。
想开口说些什么,甫启唇,声音低哑:
“葭儿……”
这个名字,他唤过她,只是,离上一次,显然又隔了那么久的时间。
她的身子微微震了下,抬起眼睛,试图用听力分辨出他的方位,随后再瞧向他,好似她的眼睛没有任何问题一样的瞧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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