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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出宫?”
“正如您所说,奴婢进宫是为了父亲的仕途,而早在奴婢进宫的路上,父亲就——”我刻意顿了一顿,深吸口气,方继续道,“不在了,奴婢不能尽孝慈前,那么,待到出宫那日,能于父亲坟上再尽孝道,是仅余的心愿。”
第一次发现,倘若一个人,需要用说谎来实现自己某种的目的,那这个谎,即便是初次说的,都会带着一种言不由衷的真情,而这种真情,往往感染到聆听的对方。也会让自己真的以为,仿佛,过往就是那样的。
纵然,我的父亲,澹台谨,仍还活着,但,在我的心里,从进南越后宫那年开始,他就和死,没有任何的区别。
我不是一个心狠的人,只是,过往我所承受的不堪,让我的心,逐渐变得坚硬,如此而已。
“宫外你已无家,若得了恩旨出得宫,你又何以为生,更逞论坟前尽孝。”他的语气骤然转冷,瞳眸深邃黝暗地凝着我,“你所谓的真话,不过是欺君之言!罪,当诛!”
第六章 若相惜(2)
“奴婢忤逆皇上,但,皇上却仍不会赐奴婢一死,个中原因,皇上明白,奴婢也明白。”我蓦地挣脱他另一只虚拢住我的手,跪地道,“奴婢是墨瞳,不是蓁儿,更不愿做蓁儿的替身,所以,请皇上,放了奴婢。”
玄忆不语,任由我跪着。
高高在上的他,此时,是怎样看着我呢?
我不知道,我也不敢抬眸望他。
是不敢,还是不愿呢?
我突然分不清楚。
金砖地,跪久了,便是渗骨的寒冷,可,我依然纹丝不动,这些寒冷,又怎吞噬得了心中残留的坚持呢?
不论蓁儿是谁,也不论景王最终意图是什么,我总要为自己着想一次。
他和蓁儿之间的感情世界,我不会去涉及,因为,除了‘活’之外,我有另外需要维护的东西。
做御前宫女,其实,何尝不是目前最好的法子呢?
近君前,但,可以暂时不必做谁的替身,不涉及任何的情感,也对景王的紧逼有所交代。
纵然,这个尺度把握会很难,但,再艰难,总比放下尊严要容易,总比死要容易。
在长久的沉默后,他,终于打破这份寂静。
“朕一统三国又如何,最后,还是连自己心爱的女子都留不住,也不能留!”他顿了一顿,这一顿中,是任随都无法窥探的纠结,随后,说出的那句话,却让我有一缕的惊懵:“既然,你执意要出宫,朕会替你妥善安排,也算,不枉你御前伺候朕的这几日。”
这句话,着实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怔怔地抬眸,但他,只淡淡地挥了一下衣袖,示意我退下。
什么叫聪明反被聪明误,说的,该就是此时的我。
我断断没有想到,他会恩准,更隐隐有丝不暗席卷而来,他所说的会妥善替我安排的意思,难道是——
我不能问,他是君,我是奴,我什么都不能问,我只能带着疑问退下。
此时,顺公公疾疾从殿外小跑而入,气势惴急,俨然发生了什么大事。
“万岁爷,景王妃两个时辰前自尽于王府!”
我的脚步再挪不开,震惊地回首,他的眼底,没有丝毫波澜,竟分明湮出一丝笑意。
“秦御史如何?”
“御史大人已至景王府。”
“嗯。”
“万岁爷,景王妃自尽是在您要赐侧妃于景王之后,此事难免不会让别有用心之人引着御史大人往这方面想。”
顺公公并不忌讳我尚未离开,说出这句话。
我顿时明了,顺公公心中所急的,并不仅为了区区一王妃的生死。
“是吗?”他的唇边都勾起了一抹哂笑,“嫁于景王五年内不曾有所出,又用自己的命去阻夫君纳妾,这本就违背了太祖皇后颁下的女诫,朕倒要看看秦御史,如何谏言。”
“万岁爷,话虽如此,但,毕竟是您下的口谕,让景王在选秀前一日给您一个答复。眼下,青矜宫那边,怕已是知晓,皇上您看?”
“替朕传旨,准秦昭仪出宫代朕悼念景王妃。”
“奴才遵旨。”
“至于景王,替朕另传口谕于他,节哀,保重——他的母妃还倚赖他的照拂。”
不知道为什么,听他说出这句话时,我骤然会有一丝严寒从手心蔓延到心口,仓促匆忙地走出殿外。
第六章 若相惜(3)
当晚,嬴玄忆没有翻牌子,而是一直在御书房批阅奏折。
我未卸值,只能随侍一旁,安静地替他研墨。
纵发生那件事,他批得仍十分专注,直到,殿外,传来内侍的通传:
“景王求见!”
他搁下紫毫,淡淡一笑,道:
“宣。”
紫毫笔尖犹有朱砂红墨,一点点的蕴积于毫尖,不过须臾,随着景王步入殿内,轻轻颤了一颤,终是滴在墨池中,泛起一道轻弧。
“微臣参见皇上。”景王一袭玄衣,他的声音在玄色的映衬下,也显得份外落寞。
“平身。”
“皇上,微臣今晚面圣,实是恳请皇上,容微臣暂免朝一月,以便能陪王妃的灵枢回济明家乡。”
“皇弟果然是重情之人。”
“微臣枉负圣恩,日前皇上让微臣思考之事,恕微臣断难从命。”
“皇弟,如今王妃虽殁了,你为周朝唯一的近支王爷,理应续娶,方为皇族根本,也好慰你母妃在宫中的孤寂。”
“皇上,恕微臣斗胆,摄政王迄今未纳王妃,如此,方能全心助皇上一统山河,是以,微臣愿效仿摄政王,再无心于儿女情事。”
“难道皇弟以为,可媲及朕的王父?”
嬴玄忆,第一次让我觉得,有着拒人千里的冷漠,竟是他对景王所说的话。
他们毕竟是先帝留下的唯一骨血,为什么,彼此之间的关系,却是如此的微妙呢?
“皇上恕罪,微臣不敢妄念可以企及摄政王对周朝的建树,仅求效仿,如此而已。”
“你不敢最好,若你敢,朕也明确地告诉你,周朝,只会有一位摄政王,而他,就是朕的王父!”
“是,微臣谨记。”
看着,平素显赫,倨傲的景王,在玄忆的句句厉言下,身子俯得更低,我的心,忽然,就有些没有办法做到平静。
“身为景王,你该谨记的,还有天子之命莫敢相违。这点,似乎,从朕登基以来,你就屡屡有所僭越。朕念你是朕唯一的皇弟,才不与你计较,但,倘若你在选妃这件事上,再不遵上谕——”顿了一顿,玄忆眸光如炬,凝住俯低身的景王,“休怪朕不念手足亲情。”
“皇上!请莫逼微臣。”
“逼?朕今日所为,比之当日,实是当不起这一个逼字。”他从案后缓缓走至景王面前,一手虚扶,使景王直起身子,与他平视,“好,想必你是嫌弃澹台姮为降臣之女,那么,朕再给你一个选择,朕以天子之尊,命你纳——她为侧妃!”他的袍袖一挥,手竟是直指向我。
我大惊。
研着墨的手,随着他这一句话,一软,墨池中的朱砂红染上白玉无暇的手边,宛如,那片片飘零于风中的桃花,美艳,带着一抹凄绝。
“她——”景王的语音冷冽,我知道,他看向我的眼神更为寒冷。
我不过是他的棋子,他又怎会让一枚失去价值的棋子做他的侧妃。
是,倘若玄忆不要我,我对景王而言,就不再有任何价值。
他对我的关怀驻留,不过,是为了让这枚棋子更好的完成他的正和博弈,此刻,却因玄忆的一句话,转瞬变成了负和博弈。
这是他所不希望看到的,更让他觉得是种侮辱吧。
“皇上!”我的声音不受自己控制地从口中迸出,更带着一份难以言喻的悲凉,只有我知道,这份悲凉是因为什么。
但,落进玄忆的耳中,不过是别样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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