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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里,都透着从没有过的森冷:
“连她都要夺去,那朕再不会顾虑这么多!”
那一刻,他的面容,冷峻如刀刻一样的清晰,布满血丝的双眸洇出一种可怖的杀意。那种杀意的背后,是愤懑、暴怒叠加起来的绝决,一切彼时的痛楚,都化为仇恨,无可抑制地在那一晚爆发开来。
他为帝以来所有的隐忍,制衡,终于,还是在这一晚爆发。
她知道,她阻止不得,她只能,陪着他,在那山坳,望着下面奔腾渺阔的大运河,一直,站到了翌日,直到,顺公公,以及一众的随侍跪叩请命,直到摄政王复返回山坳,一并跪于地时,他才漠然的转身,对着摄政王,只说了最后一句话:
“王父,你,很好。”
随后,他蓦地走下山道,再不回头。
即便荧惑守心,危急帝之性命他都没有再返回鹂翔行宫,连着灾地的民众,都只交于太尉抚慰。
这样置国政和个人安慰于不顾的玄忆,是她所不熟悉的,自小,她眼前的他,除了温文尔雅之外,对于社稷江山之重,更是放在任何之前的。
他变了?还是,是那些阴谋的肆无忌惮,终于让他没有办法不变呢?
甫回镐京,他便下了两道旨,两道在前朝引起纷争,他却惘然不顾的圣旨。
第一道,封掉清莲庵。这一道 ,连一条冠冕堂皇的理由都不给,只是简单明了的封庵。
第二道,则是废后圣旨,这一道,他给了理由,是皇子被害,统率出宫祈福的皇后责无旁贷。
这两道旨,她明白,是他的一种宣泄,更是一种对暗地里屡次加害他心爱女子阴谋的反击。
只是,这反击,始终还是晚了。
这,才是他愧疚自责的地方吧。
从那日开始,她没有再见过他笑,他所有的温文尔雅,也仅化做浓深的戾气
即便是摄政王的话,他都不会再全盘地顺从,之所以,没有动摄政王,或许,仅仅是念着那数载的养育之恩。
除此,恐怕昔日的恩情,都随着这场变故渐渐地消逝。
而她,没有办法劝任何一方。
摄政王对玄忆的苦心,她懂,他是担心林婳惑乱君心,所以不得不除。毕竟,任何会让玄忆江山受损的人或事,他都从来不会姑息,他对玄忆的维护早不仅仅局限在臣对君,更象是父对子的关怀。
玄忆呢?他对摄政王的亲情,她相信,也是无法立刻泯灭的。只是,他难以接受,他最尊敬,视若为父的人,会用一道假传的圣旨逼死他最爱的女子。
不光是对君威的挑衅,更是对他感情的践踏。
一个帝王,要付出一份感情,确是不易的。
她冷眼旁观着,也只知道,他付出过两次,第一次,是源于彻头彻尾的欺骗,第二次,却是源于阴谋的劫数。
这两次,足够,让他的心真的死了吧?
而,对于林婳的死,她同样是内疚的。
毕竟,她没有起到任何作用,除了,通知到玄忆,她所做的,不过是看着那个美好的女子,在摄政王的威仪下,凋零。
甚至,连尸体,都找不到。
那么高的地方,跌落到运河,恰是涨潮的季节,怎可能找寻得到呢?
她轻轻叹出一口气,微拢心神,复端着茶盏,待内侍通传,得允进入时,才缓缓步进御书房。
玄忆,着一身清冷的白色便袍,蹙眉批着案上推荐的折子。
清冷,这是她如今看到他穿着白袍时唯一的感觉。
“圣上,先用点茶,提下神再批罢。”她柔声道,面前的男子,却没有停下手中的紫毫。
她端着茶,站在那,有些许的局促,许久,他方道:
“搁着吧。”
语音淡漠。
在这月余,她也早已习惯。
后宫其他的嫔妃应该也开始习惯。
从清莲庵回来后,他再不翻任何的牌子,哪怕,在人前要做的假象,都不屑再做。
每日,除了上朝,就是把自己关在御书房,除了她以外,甚至是如今宫中尊贵至极的贵妃娘娘,都是见不到圣面几次。
他,真的,爱一个女子,到如此的地步吗?
她的心里,无数次地问这个答案,却是没有一次,敢自己回答自己。
若是在意,为什么,连那女子的尸体他都没有吩咐禁军去打捞呢?
所有的寻找,都是她瞒着他,秘密地进行,虽然,也是一无所获。
“还有事吗?”他淡淡地问出这句话,这样的疏远,真的让她再无法适从。
“圣上,您怪臣妾,对么?”
终于,还是问出这句话,每日里,面对这样冰冷淡漠的他,她有些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素来淡泊的心。
纵然,林婳的出事,是她没有保护周全,可,那毕竟,不是她愿意的呀!
第三章 圣女
。
“朕不怪任何人,朕怪的,只有自个。”
玄忆缓缓说出这句话,终是搁下手中的紫毫,手执起砚块,砚起朱砂墨来。捋起月白洒金袖子的刹那,他有片刻的出神,纪嫣然亦看懂,出神的源头是那件月白洒金便袍袖口的朵朵桃花。
她素是知道玄忆是喜欢桃花的, 因为桃花是他母亲生辰那月绽尽天华之花,及至,林蓁进宫后,亦是犹喜此花于是,这花,俨然在她初进宫的一年内,成了见证彼时他和她爱情的最佳信物。
但,那真的是爱情吗?
如果一种感情,逐渐演变成利用以后,然后,再怎样费心伪装,都不会和爱有关了吧。
可,这,又何尝不是宫中女子的悲哀呢?
不过是在利用和被利用中完成一世的命数。
“圣上,是臣妾没有保护好婕妤,负了圣上的托付。”
她放下茶盏,离得玄忆那么近,近到,可以更清楚地看到,这个从小和她几乎一起长大的男子,如今的蜕变。
但,不管怎样变,他还是那个曾经一直照顾她,疼爱她如兄长的玄忆啊。
所以,当她注定要成为秀女,注定要用另外一种身份陪伴着他时,她是欣然接受的。
纵然,这一辈子,表面看似尊宠无限,本质里,他和她的感情,仍仅仅只会是纯粹的兄妹关系。
她都欣然接受入宫为妃的安排。
并且,她亦会压抑逾越这份兄妹之情的任何情愫,淡泊地陪着他,这样,就足够了。
她知道,他一定清楚她的这分心意,不掺杂任何杂念的心意,哪旧,入宫,其实,最初并非是她的本意,仅仅是她的命。
“嫣然,是朕的疏忽,与你无关。”
玄忆继续砚着朱砂墨,纪嫣然伸出手,从他的手里,代他执起那方砚块。
这三个月来,御书房内,他不再让人随侍。即便是顺公公,都只在殿外伺候——
在失去那一人后,或许,他只愿意在孤独的清寂中度过。
也惟有孤独清寂,才不会干扰他不时想起那人的心。
纪嫣然执着墨块,慢慢地, 砚着那方墨砚,螓首低垂,若不是髻边那三支金步摇熠熠生辉地晃进他的眼底,有那么瞬间,他以为,她又回来了。
那个傻傻的、总是不擅长掩饰自己情绪,偏又忍得下所有委屈的女子 ,又回来了。
只是,她,虽常喜着浓妆惟独对这些钗环却不甚在意,纵然,他封她婕妤时,曾亲赐她两支金步摇——妃位以上女子方可佩戴的金步摇,但,她仅在大婚那日戴了一次,就再不用这象征女子荣宠的步摇,更喜用绯色的鲜花做饰亦因此,他知道她是喜欢绯色的。
可,除了大婚那一次,他再无法赐予她这颜色。
这,又是他无力、无能的地方。
他的无力、无能又岂止仅在对她的上面呢?
于外,东郡征战间,唯一的皇弟又战死沙场,战火硝烟在短时间内定不会止歇。
于内,废黜皇后,丞相称病罢朝,北郡,西郡因数月连绵的大雨磅礴, 更导致洪涝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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