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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了摄政王的崽后去父留子+番外(60)
作者:人类文明轰炸机 阅读记录
宗行雍唇边笑意微滞。
也只是短暂一瞬, 殷臻下颔一痛,被迫抬头。
“太子。”宗行雍能活动的那只手强硬抬起他下巴。
低头,在他脸侧咬了一口, 带着惩戒意味。
“你就来跟本王说这个?”摄政王眉梢挑起。
他一双瞳仁颜色太深了,像曾见过的绿宝石, 中央劈天而出一道亮色。四面八方透出幽深光泽, 将一切吸入进去。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宗行雍当然不会这么轻易被打败, 一旦让他找到机会,他随时会卷土重来。
殷臻看向他的眼睛。
在书院见到宗行雍的第一眼, 他被这双眼睛攫取了所有注意力。
酷暑燥热, 所有皇子埋头奋笔疾书,生怕写得慢挨打。年轻的少傅五官俊美, 闲来没事在堂上盘珠串, 一颗接一颗, 檀珠撞击的声音清脆, “咚咚”撞击在趴在窗外偷看的小小少年心底。
根本不可能不被发现, 才及弱冠的汝南宗氏独子何其敏锐, 在夏日灿烂阳光中懒洋洋扫过来一眼。
心跳如鼓擂,震击耳膜。
他没喝水, 喉咙一阵干渴, 下意识舔了舔开裂的唇瓣。瘦瘦小小一只, 渴望地探出头,再看一眼。
殷照离从小就是奇怪的孩子, 冷宫和高大宫殿对他来说没有区别, 他不认为吃穿重要, 偷跑来听课是汲取知识的本能。
那一刻, 他忽然对权力和地位有了具体的想象。
他要体面,要进入学堂。
再自然而然——想要皇位。
殷臻静静道:“孤想做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他目标明确,数十年如一日,严格执行,一切行为以目标为前提施行。一旦目标达到,行动力成倍数减弱。
摄政王嗅他发间清香,仿佛对自己即将到来的处决并不关心,他右手数度经过殷臻脆弱喉口,看似抚摸,又像是要扼断。闻言漫不经心道:“你还想做什么?”
氏族不死,宗行雍永远虎视眈眈,皇位难稳。
殷臻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件事。
一旦他即位,等待他的是漫长而看不见尽头的拉锯战。整个皇朝将陷入无休止的氏族和皇权对立,官员忙着站队,无心朝事民生。仅仅一个半月,上朝就叫他心生倦怠。
殷臻微微笑了,他捋了捋衣摆,耐心问:“宗行雍,你想挟天子以令诸侯?”
“孤帮你达成心愿。”
宗行雍骤然眯起眼。
“孤要让殷无忧做皇帝。”殷臻解掉他另外一只镣铐,心情像是很好,“宗绅七日前收到宗令仪一封家书,马不停蹄往京城赶。今日他到城外一处宅子安顿,孤将殷无忧扔到了他大门口。”
“王爷不是想要一份大礼?”他道,“大礼至。”
宗行雍口吻听不出喜怒:“你就这么确定,汝南宗氏会从此倒戈?”
殷臻:“孤赌了一把。”
“汝南宗氏二十余年前誓不踏入皇城一步,宗绅收到那封家书后面色巨变,携家中各旁支老者二十又三急赴京城。”
“一旦殷无忧坐上皇位,他将拥有宗家毫无保留的支持。”
殷臻没有说出另一句话。
摄政王永无造反之日。
狱中陷入寂静。
宗行雍凝望他半晌,低低笑了:“殷臻啊殷臻。”
“本王真是——对你刮目相看。”
“不过,本王不记得有没有告诉过你……”他三下五除二拆了脚镣,再抬头,绿眸中冷血一闪而逝,“本王不在意那个孩子。”
——天下任何一个牢笼都关不住他宗行雍。
无形的压迫蔓延在牢狱中,冷意从脚底攀升。殷臻后退,站直,冷不丁道:“孤很开心。”
宗行雍骤然一抬眼。
殷臻平静地站在原地。
“本王问你,在摄政王府那一年,你开心吗?”
——开心。
“宗行雍。”殷臻说得很慢,一字一句斟酌。
“你不需要抓住孤。”
他在冷宫中住了太久,接触不到其他人。刚到摄政王府邸时常词不达意,虽然现在能在朝堂上巧言善辩,却依然对自己能否准确表达心中想法感到忐忑。
孤说清楚了吗?
殷臻企图从宗行雍脸上看出什么。
他又解释:“孤关你……是因为……”
所有解决方式中,他选最好的一条。
宗行雍打断:“本王知道。”
陷入沉默。
殷臻捏了捏手指,低下头,难得不知该怎么办。
很多年前,他从学堂外草丛中被一把拉起来,被戏谑地问“你是哪家跑出来的脏猫”时,从夺权的种子在他心中根种起,从他在大金寺环上宗行雍双臂始,以他纵马横跨二十七城池疯至塞外、双腿走过坍塌雪山、此刻仍然敢孤身站在豸狱,狱外空无一兵一卒为证。
他踽踽独行十几载春秋,骤然得到取之不尽用之的爱,茫然又无措。他获得一项巨大的宝藏,阴谋阳谋都该远离,他要保证这笔宝藏绝对不掺任何假意,却从一开始就用假身份,假名字,一张假脸。
他以为自己会失去,所以在失去之前告诉自己从没得到过。
但宗行雍身体力行告诉他,本王敢给就敢承受失望。
——他不仅权谋之道在宗行雍身上学,连怎么爱人也在宗行雍身上学。
孤也妥协一点吧,太子这么想。
而宗行雍不说话。
殷臻袖中手攥紧了。
宗行雍看见他颤抖的睫毛,抿成一条僵硬直线的唇。
——你不需要抓住孤。
宗行雍其实是在反应。
他心尖奇怪地颤抖了一下,心里无法遏制地开花。漫山遍野牡丹雍容而繁盛地开,将一切燥动和不安深深平息。
今日之前,和五年前下豸狱前,他都是想背水一战的。
然而念头总是被打消。
宗行雍声音很哑:“什么?”
“太极殿和东宫……”
殷臻却不再重复,岔开话题道:“孤说过了,你任意出入。”他回头,刻意不看宗行雍,而是去看甚至没有关上的狱门。
一条曲折道路延伸。
“天气好的时候,孤说不定会想去看看摄政王府那棵柿子树,还有水塘里养的螃蟹。”
摄政王府有很多奇妙的东西,肥得像猫的鱼,长得像草一样的花,教他很奇怪东西的人。
……还有动不动被踹下榻的宗行雍。
那比帝位更重要,殷照离善于找到自己最想要的东西。
“可以抱孤吗?”殷臻半抬起头,小声,“雪很大,孤走了很长的路,像五年前一样,湿了鞋袜。”
他浑身尖刺退去,露出雪白而柔软的肚腹。眼睫一垂,落下苍青色暗影:“他很像孤,你不喜欢他,孤有一点难过。”
宗行雍呼吸蓦然加重。
灼热气息扑面而来,殷臻微微睁大了眼。
他眼皮一颤,上面落了冰凉的吻。
“现在去看看他?”
“没有不喜欢他。”宗行雍抱住他,低低道,“只是更喜欢你。”
他真是对这个人毫无办法,心甘情愿将一切拱手相让。
天空出现灰霾后一段淡蓝的云,狱外一千死侍静立冰天雪地中。
皇帝死了,新皇帝上任。这对普通人来说没什么,太阳照旧东升西落。临近除夕,他们只关心如何除旧迎新,过一个好年。
孩童笑声如银铃,充斥在府邸中。
刚满四岁生辰的小孩被二十几个叔伯围坐中央,当祖宗一样供起来。他一双腿晃荡在半空,满怀的红橙黄绿赤橙青蓝宝石,咯吱窝底下还夹着一柄玉如意。见到这么多奇怪的人完全不认生,笑声如银铃,哗啦啦洒满一地。
摄政王瞧见他爹脸上简直要笑出花来,嘴里一个劲儿念叨“太子好啊,好啊”“也不知道那浑小子有没有把聘礼送上门”“老宗氏家祖传的一百零八籽串啊传媳妇的”……
摄政王心想,五年前不是就送了?背上白捱好几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