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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不过且不提这血衣是章执事所有,凶器也是他所用之物。只说死者,那王家小儿是被人从下到上一刀毙命。而朱氏却被连斩了十几刀,差点儿被剖开。”
众人听到这里脸上都依稀露出不忍之色。卫玉的声音微微压低:“不过这都不是重点。”
章帮主忍不住问:“什么重点?”
卫玉道:“重点是为什么王绔跟朱氏成亲十几年,这孩子才五岁。”
张帮主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卫玉道:“各位不觉得奇怪么?王绔面容黝黑,儿子却皮肤雪白。但据我所知,若是父亲肤色偏黑,不管母亲如何,那所生的儿子一定会随其父皮肤偏黑。而且王绔他的头发是直的,但是那孩子的头发却有些卷曲。”
章迳直着眼睛,完好的那只手死死握紧。
这会儿在场的聪明人都已经有所感知了,暗吸冷气。只有一些糊涂不懂的,兀自嘀咕说:“谁不知道那廖羽给王大哥带了绿帽子?如果说那孩子是姓廖的……”
说到这里,一向沉默居多的李知县忽然开口:“廖羽是三年前才调来本地的。”
这一句最简单的话,顿时把众人的嘴都堵住了。堂中鸦雀无声,大家重新看下地上的章执事,眼神形形色色,有的震惊,有的骇然,也有无法言说的憎恶。
第64章 二更君
这位章执事的肤色有些格外惨白, 跟他熟悉的人都知道,他的头发也偏偏是有些微微卷曲的。
那些见过王绔之子的此时回想,果真跟卫玉说的一模一样。
意识到这点的金龙帮在场众人, 神色复杂,都好像吃了苍蝇一般。
本来他们极力否认章迳杀害了王绔的妻儿, 甚至宁愿把那些蛛丝马迹、明显不对头的线索都都压下。
但是当卫玉把这事情中所有的不对劲都一一说出来, 并且揭露了那个血淋淋的真相后, 面对那令人无法接受的丑陋真相, 金龙帮众人的良心压过了他们的脸面。
王绔本是金龙帮中最不起眼的人, 但再怎么说也是帮会中的兄弟, 章迳却能干出这种天理不容的事,玷污了他的妻子而且还……简直令人发指。
这些行径,就算是对于他们这种刀口舔血有时候藐视王法胡作非为的人,也实在太过了。
章帮主咬牙切齿,目中喷火。
只因为是在公堂之上, 他强忍着不出声。
那陶老三本来就要开口了,但是听到这里也茫然懵懂, 左顾右盼, 他还没很明白过来, 只觉着气氛不太对劲。
陶老三不知所措,而章迳在地上冷汗涔涔,滴了一地。
他觉着不妙,于是跟垂死挣扎一样抬头叫道:“帮主,不要听他的话,我没有……我不是!我怎么会干出那种事呢……”
就在章执事叫嚷的时候, 身后有个声音却嘶哑地响起:“是你?真的是你杀了他们?”
大家愕然回头看去,却发现身后站着的人竟是王绔。
人群自动分开。
王绔原先喝醉了, 后来小侯爷把章迳捉了个现行,带回衙门。王绔恍惚醒来之后,回想方才,似是而非。
忽然又有差役来传他过堂,他糊里糊涂跟着来了,在人群后面听了个详细。
王绔自然是个蠢不可及的,他在金龙帮地位卑微,所以在外头一向怯懦胆小,不敢得罪人,尤其是章迳这种大管事。
可此时听卫玉说完这所有,王绔的心头生出一股无名怒火。
他越过众人,上前来揪住了章迳叫道:“你杀了他们?你怎么能这么狠心?你怎么能……你这……”他好像要吃了章迳,但最终却又放开了他,王绔跌坐在地,嚎啕大哭。
卫玉看着王绔。刚才她说那孩子是章执事的,王绔并没有显得很惊讶,这人显然早就知道了。
她即刻问道:“王绔,你是不是有话说?你早知道那孩子并非你亲生,是不是?”
王绔双手抱着头,却又狠狠的抹了抹脸,最终他咬牙道:“是,我早就知道了,是我无能,是我该死!”
一个令人无法接受的真相揭露在面前。
当初,王绔攒了些钱,从乡下娶了家贫的朱氏,朱氏貌美能干,本来无可挑剔,但唯有一点致命的不足——此后他们十数年不曾有子嗣。
为此夫妻两个陆陆续续都喝了不少偏方补药之类,一概无用。
王绔面上不肯说,心里明白,他的那方面不成,只是他不敢也不愿意跟朱氏承认。
当时王绔在金龙帮内,无人看得起,又因为他妻子生的好,且无子,时常有人取笑他。
偏偏章迳那时候殷勤接触,对他示好,还时常的找他喝酒,仿佛是个好人一样。
一直没有人看得起王绔,突然被这位大管事的亲近,王绔自然受宠若惊。
在他当两人十分熟稔之后,一日酒醉,不知怎地说起了无子的这件事,章迳旁敲侧击,问出了口风。
从那之后,章执事有意无意跟他说起这件事,本来王绔以为他是好心,谁知那天两人酒酣耳热后,章迳告诉他一个法子:借种。
他说起在某些地方,女子若不孕,男人就叫找一个相识的朋友摸黑进到房中,一夜春风后,所得子嗣就是他们夫妻的子嗣,以后养老送终云云。
起初王绔自然不能接受,可是架不住章迳一直在耳旁吹风。
而且王绔又的确害怕自己的妻子年轻貌美,万一她突然想不通离开了自己,膝下又没有个一子半女的……他惶惶然不可终日,简直入魔。
章执事又多种甜言蜜语,又以酒菜等物贿赂,浑然是个好人状。
渐渐地王绔的心境松动了,竟答应了他的荒唐请求。
本来王绔是想跟朱氏说明借种之事,可章迳十分狡猾,他猜到朱氏未必肯答应,只劝王绔先把生米煮成熟饭。
于是某日,王绔将朱氏灌醉了,将后门打开,竟给章执事趁机施为。
一回生,二回熟,王绔似乎麻木了,等到朱氏怀孕的时候,他倒是真心高兴了几天,以为事情到此了结。
可直到朱氏生下了孩子,最初的喜悦过后,他想起底下的那些不堪,越看儿子越像是章迳,心里难受憋闷,觉着丢了脸面,他不敢跟章迳如何,就只把气撒在朱氏身上,动辄打骂。
朱氏本来不明白他为何如此,谁知章迳贼心不死,屡次前来轻薄,言差语错中透露出来,朱氏才终于知道了真相。
她羞愤不已,曾经也想寻死,但又舍不得儿子。
而在朱氏被杀之后,章迳一直跟王绔说是廖羽勾搭不成所以杀了他们。
王绔就也深信不疑了。
陶老三目瞪口呆,彻底明白了。
他看看章迳,眼里也流露出厌弃之色,回头看帮主,章帮主眉头紧锁,磨着牙:“我金龙帮里没有这种天理不容的畜生。”他盯着章迳,沉声道:“就算他侥幸能活着离开这里,我也绝不会饶了他,必定以帮规处置。”
地上章迳闻言,浑身发抖面如死灰。
章兴又道:“卫巡检,我今晚上着实不该来,对您多有得罪……如今他已经不是我金龙帮的人,请你秉公行事吧。”
说完后他一拱手,转身,带着金龙帮的人呼啦啦地都离开了。
剩下的人证陶老三目送帮助离开,自然也知道该怎么做了,他不屑地往章迳身上吐了一口唾沫:“畜生。”
于是章执事没有了人证。
他最大的靠山就是金龙帮,如今靠山成了鬼头刀,他的底气也没了。
最要命的是,就算他在这里狡辩脱了罪,那金龙帮的人也绝不会放过他,等待他的是比刑罚还要残忍的帮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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