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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珠(35)
作者:云雨无凭 阅读记录
丹珠以为这是他们的最后一次云雨了。
他的睫毛上挂着擦不干的眼泪,趴在他的身上,他沉溺安稳的黑暗,动了动胳膊,抚摸贡嘎甲央的脸,说道:“等我走了,你要过得好,我会安心。”
“好吧,丹珠,我会听你的话。”
“记得,要做大官,要住比官寨还好的房子,喝最好的酒,娶最好的姑娘,”丹珠咬了咬下唇,继续说道,“不要记得我,我都是为了少爷好。”
“那你哭什么?”
“哭……忍不住了,就哭了,眼泪不会听话,眼泪不会听话的,少爷。”
“为什么发抖?”
“冷。”
“为什么刚才抱着我,不许我出去?”
“以后不会有了,是这样,是。”
丹珠觉得自己愚蠢,因为他实在想不出完全的法子,这一晚,等到贡嘎甲央睡着了,他便去炉子前为他煮茶,等待天亮。
第二天晚上,他们一起去食堂吃了晚餐。
第三天还是平常那样过,白玛来了,说想跟丹珠一起回去看看,可她看贡嘎甲央情绪很差,便改口,说道:“算了,我还有孩子,等他们大一点。”
第四天,谁也不和谁说话,两个人在床上背对着背躺到天亮。
/
清冷圣洁的川西,有解放的农奴、大片的田地,有昼夜劳作,也有少女和少年。
丹珠看到了骑着马欢笑的他们,便能想起他自己,也能想起曾经的少爷,当草场变得翠绿浓郁时,最好的季节便到了,这里的夏季没有成都那样闷热,每个夜晚都有星星。
丹珠躺在夜色下的草地里,抱着那只总来找他的雌鸟,他用舌尖给她喂食,问她:“你有孩子吗?”
问她:“你有喜欢的鸟吗?”
问:“你们还在一起吗?”
丹珠总觉得自己果然没有想错,那时看似难舍难分,可是,到了现在,他和贡嘎甲央还是真正分开了,贡嘎甲央继续做着秘书,没再来消息。
他已经爱上了别人吧,丹珠想着。
丹珠在农田里劳作完,用新家的铁锅煮开鲜羊奶,他将奶端给南措,问她:“阿妈,喜欢成都还是喜欢这里?”
“成都好,这里更好,回家了,觉得什么都好。”
“那我们一辈子都在这里。”
丹珠走出了房门,望向大片的、新建的村庄,藏地有专属于藏地的气息,这令丹珠轻松自在,他望向夕阳,不去想令他心冷蚀骨的男人。
“贡嘎甲央——贡嘎甲央——”
他在山坡上的无人处喊着男人的名字,试着忘掉他,并为他祈祷,他知道,男人不属于藏地,他属于更宽广的世界、更多彩的生活。
TBC.
第四十章 尾声-03
“水饺,牛肉,吃吧,”白玛又是夹饺子,又是夹菜,将他曾经的少爷当成孩子照顾,快到藏历年,贡嘎甲央给了两个孩子每人一个红包,白玛不愿意收下,总是念叨,“有这些钱,不如留给丹珠,不知道他在老家过得好不好。”
“是他不要我了。”
“你别说赌气的话,他怎么能不要你,谁能相信丹珠会不要你?”白玛皱了皱眉头,她看了一眼正在埋头吃饭的丈夫,说道,“要是他不再回来了,你就去找他吧。”
“他不让我去找他。”
“你这么听话?”白玛端起碗,接住了丈夫夹过来的一块鸡蛋,她说,“或许他只是想得到一个真正的答案,要是你真的不去找他,你们就永远都没有可能了。”
“不是我不想,我是怕他已经下定了决心。”
贡嘎甲央将水饺咬了一口,他今天来看白玛,给她送了一些过新年要用的东西,他倒没有别的目的,因为想着丹珠,所以过得平淡枯燥,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吃简单的食堂餐,少睡几小时,将很久没拿起来的书翻过几页。
“丹珠他觉得他不如你,”白玛说道,“他是觉得他远不如你,所以他需要你走向他,哥哥,若是你走向他,他哪儿都不会去,是会站在那里等你的。”
白玛的丈夫温润少言,正在照顾着小次仁喝汤,他将这个外姓的儿子视如己出,现在,不但做了他的父亲,也做了他人生的半个老师。
白玛叹了一口气,放下筷子,看着贡嘎甲央。
她问道:“你傻了?你还是不是官寨里那个勇猛直率的你?”
“是的,我傻了,自从丹珠说自己想要离开,我就傻了,我想留下他,又心疼他那样痛苦,我只能送他回去,他还是喜欢那儿,我知道,”贡嘎甲央低着头发呆,把筷子放下了,他摇了摇头,说道,“白玛,我没有办法,要是我也回去了,他看我不求上进,又伤心了……我想见他,只想见他。”
“去见吧,”白玛又给贡嘎甲央夹菜了,她说,“你又瘦了,今天多吃一些,早点回去找他,要是站在山坡上的丹珠回过身看到你,他会张开双臂跑向你的。”
“白玛,我不吃了,你们慢用吧,我先走了,”贡嘎甲央没有什么胃口,他站了起来,于是,白玛去拿保温桶,把热饺子盛进去,让他带回去吃,他接过了保温桶,点了点头,说道,“白玛,你说得有道理,我会考虑,再给我一次机会吧,说不定,就和丹珠永远过下去了。”
有了新的身份、新的生活,贡嘎甲央收敛起了曾经的暴戾、蛮横,因为爱情,他变得有些优柔寡断,可是,他并不讨厌这样的自己。
这种感觉心酸、苦痛,却叫人沉溺。
贡嘎甲央沿着街道往回走去,他点了一根香烟,借由火星的光看着自己颤抖的手指,回到了宿舍,他吃了几口还温热着的饺子,然后,便坐去床上看书、冥想,回忆小时候读过的经书,他去洗脸刷牙,看向镜子里的自己,这就是熟悉的自己,却不像是自己了,他梳着短头发,穿着衬衫和毛线背心,像个汉族男人。
他从柜子里找到了藏袍,又找到了一堆项圈、颈链、佛珠、耳饰,他在睡不着的深夜里打扮着自己,用华丽的衣饰将自己打扮成新郎的模样,他看见了放在柜子角落里那套属于丹珠的藏袍,便不由自主地掉下了眼泪,这种感觉太痛苦了,他无法接受将一辈子见不到他了。
“丹珠,”贡嘎甲央握紧佛珠,闭上了眼睛,他说道,“我亲爱的丹珠,你的夫君错了,我从来不知道你真的要什么,你能给我热情、甜蜜、欢笑,你想要的只不过是我主动去牵你的手,你想让我的眼里始终都是你,这样令你安心,我即将多走一步了,我愿意多走一步,走向你,你要等我啊,佛祖保佑。”
贡嘎甲央打算启程了,他等不到藏历年过完了,他在这一晚心绪澎湃地入梦,梦境里是官寨、雪山、吉吉湖,是马奶酒和酥油茶的香气,是夏季夜晚山坡上的凉风,是丹珠软而热的脸蛋,以及他彼时望向他的每一个火热纯净的眼神。
贡嘎甲央不想拥有别的了,他想拥有的终究是宽阔高原上无拘无束的生活,是春来草绿、夏至花开,是奔跑在密林里的野物,是悬崖之上的经幡和悬崖之下的飞鸟。
离开了高原的丹珠不是丹珠,离开了高原的贡嘎甲央也不是贡嘎甲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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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历年,是人们欢聚欢庆的时刻,女人们端出了堆成小山的卡塞,男人们品尝出窖的新酒,其余的事情不少,无非欢歌热舞、烹羊宰牛,丹珠被少女牵着手,扯进了跳着舞的圆圈里,他们围着篝火,齐声唱起了祝福祈愿的歌。
丹珠将长了的头发轻轻团起,这样漂亮的他好似一位英气的姑娘,他用不利落的舌头说着藏话,告诉姑娘:“若是爱上了谁,就要直接告诉他,我年轻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姑娘笑着问:“你现在不年轻?”
“我是说我更小的时候,十七八岁的时候,”丹珠笑了,篝火照映在他眼底的泪光里,他说道,“我爱上了他,我无法形容那种感觉,我主动地抱他、亲吻他,我很害羞,但我很勇敢,他太好了,那时候一想到他的脸,我的心就要跳出来了。”
“后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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