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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道情(120)
作者:金陵美人 阅读记录
张殊南最终还是伸手扶她起身,韦元同几次挣扎未果,扬手抓破了他的脖子。
他平静道:“朝廷积贫,上下交困。军队积弱,契丹铁骑虎视眈眈,可谓内忧外患。我深知凭一人之力难以扭转朝中局面,哪怕只能揭开遮羞布的一角,也算尽了臣子本分,不愧天地。”
韦元同固执道:“那我呢?你对得起任何人,唯独对不起我!”
张殊南不再看她,本就是不同道路上的人,实在不必勉强同行。他举目望去,雨势渐歇,狂风如浪。
天潮地湿,身后是韦元同哀怨的哭诉,身前是没有尽头的黑暗。
没有一盏灯为他而点,但云霁与他,他与云霁,不就是为对方而燃的一盏孤灯吗?
想到这里,张殊南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坚定地往前走去。他的身躯疲惫不堪,狂风可以将他的影子吹散,吹不散心头的人影。
云霁,世间寂寂暗暗,幸好我们可以相互照亮。
-
皇后急病,夜开宫门,哪一条单拎出来,都是要被谏官大做文章的。诸臣心里正打鼓,不知发生了何事。紧接着驸马都尉抱病不朝,有心人发觉编修后的国史与先前大有出入,涉及前朝当世,新党旧党之争,关乎文臣武将之间的平衡,绝非小事。
各方势力蠢蠢欲动,风雨如晦。
出宫后,张殊南就被软禁在前院,今上并未降罪,公主却不能放过他。
说到底,驸马都尉也是公主宅里的下人,今时不同往日,从前韦元同好颜色好说话,现在她自觉受辱,要张殊南痛苦千倍万倍。
从暮春到立秋,满树的茂密的叶子渐渐黄了,韦元同踏进了张殊南的屋子,三个月来,他第一次听到人声。
华贵的裙摆扬起灰尘,她的姿态依旧端庄,举止优雅。
“驸马。”韦元同坐在他身后的椅子上,笑说:“日月流逝,再见你竟有些恍然。”
张殊南木然地看着窗外,从这个方向望出去,能看到木兰阁的一角屋檐,“你来做什么?”
韦元同话中有话:“你机关算尽,若不知最后结局,实在是太过可惜。我于心不忍啊。”
他仿佛“死了”,沉默着没有声响,一片灰白惨淡。
韦元同不在乎他的态度,她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口吻嘲讽,充满了快意的报复:“朝臣们翻来覆去,就是想不明白,这个生如草芥的张殊南,为什么要挑起陈年旧事,激起党派之争。你所敬重的王相公牵扯其中,为了保全枢密院上下的清白,他只好将宁武关推上风口浪尖。”
张殊南微微侧身,寒光凄凉,“怎么不提桑太师与郑相公?”
那日桑太师出面保下他与云霁,如今东窗事发,身为后族,他如何独善其身?
国史院隶属中书省,郑相公到底是失查,还是有意为之,单凭一张嘴就能清楚吗?
他确实出生草芥,可入朝为官多年,身居高位,与两府三司关系密切。这一招釜底抽薪,正算准了他们谁都不能全身而退,这才敢做去这件事。
果然,韦元同神色陡然一变,冷笑道:“状元郎果然神机妙算,不知你是否算到宁武关韩武等人阴奉阳违,谎报军情?”
张殊南神情微动,缓缓看向她。
韦元同毫不客气地回望,施舍的口吻:“爹爹纳谏如流,大力抚恤边关将士,格外优待宁武关。不出一月,雁门关与偏门关竟联名上书,称宁武边防异动,恐主将有二心。两关军报称,宁武关放任契丹入侵,边界线回缩近百里,与韩武的军报大相径庭。”
她笑的耸起肩膀:“瞧瞧,不需旁人动手,自己人就自杀自灭起来。活像个被戳破的皮球,往外涌着烂泥,恶心极了。”
“官家作何决断?”张殊南问。
“这正是我要告诉你的好消息。”韦元同终于从他的脸上看见了设想了千百回的神情,他在紧张。
“官家任命曹严庭为怀化中郎将,接管宁武关,即刻赴任。你放心,他是桑家的人。”
她走到张殊南身旁,慢慢地阖上窗户,轻声道:“有人说缓慢绵延的折磨最能使人痛心伤臆,所以我特意为你安排了这间住所,让你只能远远的、模糊的看着,再也无法触及。”
他的声音里有轻微的嘲笑:“如果这样的说法能让你感到一丝快意,那我可以附和。”
韦元同牢牢盯着他,一双彻底疯狂的眼神,一字一顿道:“她会死在宁武关,挫骨扬灰,无踪无迹。”
他越是难受,韦元同心中越是畅快,她就是要看他苦苦哀求,痛不欲生的样子。
张殊南身躯僵硬,心口像插了一把冰刀,将身体里的热气吸食的干干净净。
他漫长地、沉沉地吐出一口冷气,那是从身体最深处翻滚上来的冷:“能葬于滚滚黄沙,在所挚爱的土地中永存,臣替云霁谢公主成全。”
韦元同瞪着双眼,不可置信,难以理解。
过一会,她忽然掩面大笑,身体止不住的颤抖,踉踉跄跄地往屋外走:“你们疯了还不够,还要活生生地逼疯我,哈哈,都疯了。”
韦元同离去后,黑暗寂静无声,他再也站不住了,扶着窗台慢慢地滑下来,泪也跟着往下落。
那一年她在临安码头射出的箭,躲了一年又一年,终于要来取他的性命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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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第一百零一章
◎“我妻无辜。”◎
曹严庭一行抵达宁武时, 已到了一年之中最阴冷的时刻。寒风凛冽,卷起漫漫黄沙,混合着雪粒子, 肆无忌惮的刮擦着校场上每一个人的脸颊。
校场外, 乌泱泱的立着雁门、偏门两关的军队。
韩武与五营将领站在校场内,只能仰头看着点将台上的曹严庭, 他道:“回禀中郎将,宁武关五营将领已到齐。”
“全部拿下。”曹严庭抬手示意左右。
士兵从四面八方涌来, 校场上骤然骚乱成一团, 不解声、谩骂声,此起彼伏。
左右来擒韩自中, 他不曾有反抗。反倒是云霁要被押走时, 他突然猛烈挣扎, 无奈双手被反捆在背上, 只能奋力撞开两侧士兵,挡在云霁身前, 昂头冷冷瞪着着台上的曹严庭:“你要将我的妻子带到何处?”
云霁平静地看着他背影的轮廓,眼里有着化不开的复杂情绪。
曹严庭不紧不慢地从台上走下来, 拍了拍韩武的肩膀, 笑道:“韩兄, 这小子有你七分威武,可惜缺了三分审时度势。”
韩武急忙道:“犬子年轻莽撞——”
“啧,年轻莽撞可不是什么借口。”曹严庭不耐烦地打断韩武的求情, 走到韩自中面前, 阴恻恻地说, “她是你的妻, 那么谎报军情一事, 你应当知晓啊。”
“中郎将这是在诱供吗?”云霁忽然开口,轻蔑地笑了笑,“我才是官家亲封的致果校尉,归州营正将。中郎将,记起来了吗?”
她最后一句语调上扬,十足挑衅。
曹严庭果然放过韩自中,快步走到她面前,冷笑:“云校尉,好好留着你的伶牙俐齿,接下来要你交代的事可不少。”
“来人,将归州营正副将分开关押,听候提审!”曹严庭甩袖离去。
分开时,云霁最后与韩自中对望一眼。雪飘如絮,她平静地脸上挤出一线惨白的笑意,双唇开合,无声地说:“多谢。珍重。”
韩自中心头萦绕着一股不好的念头,他朝着背影喊道:“云霁!你回头看看我,云霁,什么都别说!什么都别说!”
她脚下不再犹豫,背影逐渐模糊,隐匿在风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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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霁来宁武关也有些年头了,竟不知地下还有一处牢房。这间狭窄的牢房只能容下一人,不能走动,不能躺卧,需要一直保持坐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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