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外面暴雨如倾，烈雷不止，山洞之内也无篝火可以点燃，此刻更无他法可想。柳芊芊实是无奈，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把牙一咬，心一横，除去了自己外衣，盖在了阿云身上。接着，柳芊芊在阿云背后，将阿云紧紧揽在怀中，用自己胸口的温度，尽力地去温暖着阿云。

湿湿的衣服，紧贴在柳芊芊身上，被一点点地暖干，热量再慢慢地传递到阿云身上。柳芊芊此刻和阿云，贴得如此之近，几乎已肌肤相亲，甚至她急促呼吸的热气，都尽数呼在了阿云脖颈中。

背后，是如此的柔软温热；鼻中，雨水浸湿了的女孩子身子的气息，是如此香甜馥郁。

阿云昏迷之中，发抖的身子，渐渐平复，皱起的眉头，缓缓地舒展开来。

迷离之中，恍然如梦，缱绻旖旎。

阿云确实在做着梦，梦中，一幕幕往事，竟而连番映过脑海，先时怎么用力也想不起来的过往，此刻一番番都浮现了出来。有凄苦，有血腥，也有美好，有敌人，也有朋友……

那些总想着忘却——却终于有一天忽然的忘却之后，又拼命想着找回的记忆，此刻正逐步的恢复。

阿云昏昏沉沉，口中有时候还说着胡话，柳芊芊听得最多的，便是“雪儿，对不起……”，还有“大哥，对不起……”

柳芊芊知道，在阿云心中，有两个人的份量极重，偏偏已无可挽回。尤其是他那情同手足的妹妹，更是此生之痛，永生之憾。

柳芊芊甚至猜到了，适才自己挖无妄草的时候，从山崖跌下来的那一幕，或许是触动了阿云记忆深处，永不可磨灭的伤痛吧，所以他才忽然间被唤醒了什么，才这般的心痛，而大脑瞬间想起的一些事情，也会头疼欲裂吧。

只是阿云即便是忽然想起来过往的情殇一幕，也不至于会如此心痛难当吧，莫非是阿云身体内，对于心痛的抑制能力异常了？无论如何，等他好转了一会，外面雨停了，再回去找孙爷爷问个明白吧。

半个时辰后，外面的雨声，渐渐小了许多，偶尔的隆隆雷声，其间歇的时间也长了许多。阿云的呼吸也渐渐均匀，胡话也少了一些，看来，他心境已然平复了许多吧。

柳芊芊叹息一声，低声道：“云，我不知道你是否相信缘分，或者是天意，总归我是相信的。我能遇上你，能跟着你学了武功，你和风流助我比武胜出担任庄主，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吧。就如同此刻的这场雨，山崖上的那丛无妄草，那一道烈雷，还有你的昏迷，这个山洞，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

阿云昏昏沉沉，未曾答话，柳芊芊也知道他已昏睡，自然不知，又接着道：“你是个很好的人，是值得信任和结交的朋友，有责任，有担当。在听到我和郭子枫婚约的时候，只有你知道我内心所想，肯去替我出头，虽然改变不了我爹爹和郭叔叔的想法，但我已是很感激。”

是啊，阿云虽然沉默寡言，但性格坚毅，为人正直果敢，这些虽然不算什么，可柳芊芊先入为主，总认为郭子枫品行太差，为人浮躁，脾气也差，相比之下，这些都离阿云差远了。

柳芊芊接着道：“其实我之前并不想你恢复记忆的，我知道你和风流不属于这个山庄，等你恢复了记忆，一定会想着走的。我其实……是不想你们走的，大家都在这里生活，安安静静，平平安安，那该多好。无妄草啊无妄草，若真能‘勿忘’，那该有多好，便是你离去了，也请不要忘了我，好不好。我甚至想，要是你不用走，一直生活在这山庄里，那该多好，是不是有一天……”

第361章 缱绻情深

柳芊芊说到这里，没有说下去，看了看阿云，却见阿云依然昏迷未醒，便是身子也不曾有半点的移动，仍是昏迷未醒，又接着自言自语道：“是不是有那么一天，我便可以不用嫁给郭子枫，而换做是你，也好上百倍。正如我讨厌郭子枫一般，而我觉得你是很好的人，我甚至觉得，我……我喜欢的人是你。”

最后几个字，柳芊芊声音低得轻如蚊鸣，几不可闻，可她还是勇敢地说了出来，或许她便是这般敢爱敢恨之人，喜怒都愿意表达出来罢。

她抱着阿云的双臂，又紧了一些，体温，便与阿云更近了几分。

只可惜阿云昏睡未醒，这些柳芊芊内心深处隐藏的话语，皆不可知，或许他已有几分清醒，只不过不忍心打破这片刻的温存吧。

连柳芊芊自己也不相信，自己藏在心底的话语，竟然有勇气说了出来。她也终于坚信，自己虽然“拜”了阿云为师，向他学习了月余的武功，不过是为了能打败郭子枫罢了。自己内心从未是把他当做师父对待的，而且柳芊芊终于确信，自己对待他，绝不是师徒之情，也不算朋友之谊，竟然是那一丝丝依恋和倾慕。是那种总想去多看两眼，总想见到他，听他说话的感觉。

这竟然是如此的奇妙，却已是注定的事实。

外面的雨点，渐渐的小了，化作了零星的小雨，风也渐渐缓和了，化作了拂面的微风，空气中混合着雨后青草和泥土的气息。

过了许久，连柳芊芊都有些昏昏沉沉的时候，随着阿云的肩头，微微地一动，柳芊芊这便清醒了许多。阿云的身子晃了下，接着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脚下似乎还有一丝不稳，而他也终于看到了自己身上披着的，是柳芊芊的衣服，此刻还有些潮湿，衣服边角还沾有些许的泥泞，还有自己在山崖下吐血溅上的血迹。

阿云头脑依旧是昏昏沉沉的，转身时，却见到了柳芊芊仅着贴身亵衣。

此刻原本是盛夏，只是山谷里四季如春，夏日也只是比寻常季节热了几分，倒也不至于酷暑难耐。柳芊芊寻常衣着轻便，此刻除去了外衫，自然所穿无几。

伴着低声的惊呼，柳芊芊忙蹲下了身子，用手努力地遮掩着胸口，惊慌失措得如同一只草丛中被惊起的小兔。

阿云怔了一下，亦是连忙转过了身，背了手臂，将衣服递给了柳芊芊。在柳芊芊接过了衣服之后，阿云则缓缓走向了洞口，沉声道：“对不住，我实是无心。”

柳芊芊口中轻轻嗯了一声，慌乱的穿好了外衣，又柔声道：“没关系啦……你这会感觉如何了？你足足昏迷了两三个时辰呢。”

阿云没有转身，微微咳了下，沉声道：“好多了，不过是心里还有一点沉闷，头昏沉沉的，其他已无大碍。”

柳芊芊点头道：“嗯，那就好，休息几日，想必就会好多了。还有……在山崖下，你是不是依稀想起了什么事情，才这般难过？”

阿云依然是背对着柳芊芊，口中却只是沉声道：“没什么，还好。”

柳芊芊知道阿云对于不好的事情，不想再说，便也没再问此事，而是柔声道：“好啦，你可以转过身了，适才你昏迷未醒，身子冰凉，这山洞又十分阴冷，我怕你，这才……”

柳芊芊没有再说下去，阿云已大抵知道了她也是情非得已，毕竟自己忽然忆起往昔一幕，更牵连痴情毒粉发作，心痛欲死，昏迷不醒，又体温降了下去，实属凶险，柳芊芊为了救人，做了什么，都不算什么。

阿云回过身时，却见柳芊芊怯生生的站在那里，低下了头，不敢看阿云的眼睛，脸上一阵的红霞，丝毫不曾消散。回想起适才刚醒转时背后的那一刻柔软和温热，阿云脑中也是一阵晕眩，定了定神，道：“此刻外面风雨已停歇，咱们快回去吧，淋了雨，回去换过干燥的衣服，以免生了病。”

柳芊芊嗯了声，知道此事再不好提及，最好是便忘却了吧，此生再也不提，当下跟了阿云走出了山洞。

外面，果然风停雨住，空气中还有着零零星星的小雨丝，却已无碍，扑鼻而来的，是青草和泥土混合着的独特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