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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血染红白衣,一柄表面无色、锈迹斑斑的匕首,没入他的胸口。
叶先生……被谢贰伤了?!
不!不对!
陈巧巧向前走了几步,瞠目结舌。
谢贰原来的位置上,他的身体就像点燃的蜡烛一样,融化,萎缩,只剩下短短半截,一小截……
陈巧巧的衣兜里,一个半透明的年轻女生冒出头,怔怔地盯着那个方向……明明是鬼魂,却陡然滚下两行泪水。
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变化再度发生,而他们甚至还没反应过来,脚下的大地剧烈震动,蛛网般四分五裂。
已经被压制下去的血光再度沸腾,从阵眼之中,无数漆黑的气息山洪般喷涌——这是和之前完全不一样的气息,才一个照面,就令陈巧巧几人神情惊惧,立刻施法放出保护结界。
煞气!
这道大阵里居然汇聚着如此多的煞气,而且现在才爆发出来,就像,就像专门挑着时候一样!
如果真让这些煞气冲到外面,涌入城市……不过数日,这里就会沦为一座死城!
因此,陈巧巧、钟却得、陆不聪三人一步未退,拼命撑起结界,杨雀儿见状,也赶紧让乔郝红躲到后面,自己和他们三人站在一条线上。
然而,他们四人合力支撑的结界是如此微弱,相比于那澎湃到足以毁灭一座城市的煞气来说,这道结界就像海啸前的小小帆船,渺小而可怜,可怜到让人心生绝望。
“咳……咳。”
叶纪捂嘴咳出一口血,眼眸冰冷如霜,染血的苍白五指向下一按。
阵起。
灿金光芒贯穿黑暗,如烈阳降落,璀璨金煌,明并日月。
陈巧巧几人震慑于这光辉煌煌的金芒之海,惊喜地发现那些煞气掀起的汹涌浪潮不过稍一触及到金芒,就寒冰落入岩浆,融化为虚无。
似乎只要再给一点时间,这些煞气就能被彻底净化!
不愧是叶先生!
陆不聪欣喜万分地回头——
看见一只冰凉的手,轻轻覆上叶纪手背,将他施阵的五指按下。
叶纪恍了恍神,冰冷的气息缠绕于身,昏沉的困意随之涌来。
如果是平时,他绝不会受此影响,但是现在……
“哥哥……”
这是叶纪昏迷之前,听见的最后一句话,一句似笑非笑的轻语。
“交给我吧。”
璀璨温暖的金煌褪去,象征着希望的金色从陆不聪眼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仿若来自幽冥的晦暗,是森冷幽绿的寒风。
陆不聪骇然的视线中,那个一直以来都乖巧地待在叶纪身边、似乎从来都只听他一人话的黑发少年,此刻依然是那副乖巧的模样,跪地扶住阖眼的叶纪,一只手随意地捧起他的未束的银发,如捧起柔软的云。
晏清微微歪头注视着叶纪,他的影子在他身后无限延伸、膨胀,化为一条庞大到几乎占满整座大阵、仿佛可以吞天噬日的巨蟒。这头无目的影子巨蟒张口一吸,无数汹涌的煞气就被一股庞大的力量牵引,向它涌去。
而后,澎湃的煞气化为黑瀑倒灌,倾注于晏清全身,旋转着涌动,如漆黑的庞大羽翼,将他包裹于无光的晦暗之中。
陈巧巧几人不断后退,后退,尽管周围的煞气被吸走,他们的处境似乎变得安全起来……但是,一股更加不祥的危险预感,沉甸甸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钟却得低声道:“跑,还是……”
“不行,不能跑!”陆不聪道,“叶先生还在他手上!”
钟却得咬了咬牙:“你说得对。”
陈巧巧一言不发地攥紧红绳。
杨雀儿看看他们,回头,示意乔郝红跑远点,再跑远点。
一秒,两秒,一共不到十秒的时间,整个大阵的煞气、足以毁灭一座城市的恶念凝聚之力……被吞吃殆尽。
笼罩晏清的庞大黑翼倏忽振开,卷起飓风后又散去。一簇诡谲的绿火跳跃着燃起,瞬息之间,连绵成灼原的大火,幽森森如冥河彼岸重现于世间。
乌黑长发,墨染般的长袍,时明时暗的光影映在俊美而阴沉的男人的脸上,森冷的笑意,于寒邃的瞳眸之中燃起两簇幽绿的火。
他从黑暗中踏出,笑着说:“真乖啊,你们怎么不跑?”
“!!!”
陈巧巧、钟却得、陆不聪还有杨雀儿神情大变,齐刷刷后退一大截,几乎都要站立不稳。
杀意!
那是针对他们的杀意!
那个黑发黑袍的妖,看他们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堆食物!
这是一个恶妖!一个他们有生以来遇到过的最危险的恶妖!!
“快跑!”陈巧巧声嘶力竭,“我殿后!!”
这一刻,所有抵抗的念头都化为齑粉,她清楚地知道,他们根本无法从那只恶妖手中救下叶纪!不仅如此,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
黑袍袍扬起,晏清瞥也不瞥那几个逃跑的人,随意地一挥手。
一瞬之间,所有人的身体都如被冰冷的毒蛇死死缠覆,动弹不得,一双双惊骇欲绝的眼瞳之中,仿若有死神高高挥起镰刀,冲他们的脖颈斩下!
……
然后,就什么也没发生。
完好无损的陆不聪看着完好无损的钟却得,完好无损的陈巧巧摸摸脑袋,完好无损的杨雀儿呆滞扛着乔郝红的腰。
大家都很安全,阳光,健康。
“……”
晏清一言不发地垂眼。
他的手腕间系着一条银白手绳,此刻正散发冷雪一样的光泽。浅淡的光芒如不灭的炬火,就连周遭的黑暗,都无法将其吞没。
晏清眉头挑起的幅度不变,嘴角却已抿成毫无曲线的弧度,随手就要将那条银白手绳毁去。
然而,明明只是由数道普通的银白丝线编织而成,那条银绳却不知为何坚韧无比,居然连他都无法毁去。
晏清试了几下就不再尝试,而是视线偏转,看向被他一手揽在臂弯间的叶纪。
月华般美丽的银发如云堆叠在墨袍之间,有那么几缕划过叶纪曲线优美的肩颈,他陷落于晏清的怀中,阖眼沉眠,像枝头坠下的雪。
晏清微微低头,乌黑的墨发勾连叶纪的银发,脸上不见喜怒,阴暗之中,亦窥不清表情。
“哥哥,你可真是……”
叶纪纤长的眼睫覆盖苍白肌肤,沉沉阖眼,无法听清他的低语。
幽绿的火焰再度燃起,晏清的黑袍覆住怀中的叶纪,转身,消失在一片涌动的黑暗深处。
令人胆颤的杀意伴随恶妖的离去而退散,安静的四周,劫后余生的人们面面相觑。
陆不聪:“呃,现在怎么办……要报警吗?”
“……”
——
一堆篝火,一口大锅,一条黑蛇。
大锅咕嘟咕嘟煮着热汤,大蛇好像一点也不嫌烫,脑袋懒洋洋搁在锅沿,长长的蛇尾晃来晃去。
卷起土豆,丢进锅里。
卷起萝卜,丢进锅里。
卷起洋葱,丢进锅里。
叶纪:为什么要加洋葱?
然后他低头,发现自己就在锅里。
然后他就醒了过来。
“……”
他的梦越来越奇怪了。
这是叶纪的第一个念头。
第二个念头:一切结束了?所有人都安全吗?
窗帘隔绝光线,屋内一片昏暗,叶纪的目光漫无边际地游离于天花板,思绪似乎又移向其他地方。
过了几秒,他意识到,床边还有一个人。
他知道那是晏清,他昏迷之后,晏清应该吞掉了阵内的煞气,不知道这次少年又有什么变化,也许还是小小一只,乖乖地蹲在他床边……
然后他转头,看到一大只晏清。
黑发墨袍,眉眼深邃阴戾的俊美男人侧坐在床边,居高临下,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一大只。
叶纪:“……”
他再一言不发地移过视线。
床头堆着几卷染血的纱布,还有一柄无色的、锈迹斑斑的匕首,表面没有一点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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