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府陈姑娘从廖府离开后丢失,算起来也有廖府的责任,所以廖府的廖夫人也差遣了人手出去搜查, 并且还严令所有小厮不得外传, 闭紧嘴巴。
廖夫人着手忙活找人的时候, 还瞧见自己的亲生儿子在花园里打转, 转来转去, 似是憋了许久, 才敢凑到廖夫人面前来, 恭敬中带着几分怯懦, 请礼问道:“娘,儿子之前请您相看的那位——”
廖夫人从百忙之中抽出点时间来,瞧了一眼她不争气的儿子。
同样都是廖府的儿子,怎么就这么不同?隔壁院儿那个自己出去打出来一条路, 现在都是首屈一指的人物了,她这个, 科考不出头, 性子还软弱, 怎么看都是一副废物模样。
人废便罢了, 眼光都是那般差!
“你说的是陈夫人带着的、临时退场的那姑娘?”廖夫人冷笑一声, 道:“狐媚样子!哪里上的了台面?且出身不高, 只是个陈府远戚, 若是那陈二姑娘——”
廖夫人本来想说, 若是“陈二姑娘”还可以考虑, 但是转瞬间又想到陈二姑娘失踪了的事儿, 顿时越发恼怒。
怎么这事儿都生在陈府!
廖夫人语气便更难听了些:“你本就不如那庶子,若是还不找个出身高些的妻族, 日后如何争得过那庶子?难道这廖府的家财产地,你都要拱手让给那庶子吗?”
说是庶子...但实际上廖映山也是嫡子。
当年他母亲也是明媒正娶的正妻,只是廖夫人后来者居上,一直打压廖映山,故意称其为庶子,贬其母为妾室,但是若是查一查族谱,廖映山在族谱上还是占一个嫡子的位置。
大奉都是长子继承家财,求稳,次子出去打拼,求险,但是廖寻海这样明显不是出去打拼的料,而廖映山这人也不是拱手让出家财自己出去的人,以后廖映山和廖寻海事一定会争一把的,但廖寻海又争不过!如何不让廖夫人着急?
廖寻海被母亲一阵数落,一时失落极了。
他张了张口,想要说一句“虞姑娘是特别好的人”,但是母亲却直接打断他道:“你回去,我尚有事处理,等到来日,我会为你亲自挑选一个高门出身的妻子。”
廖寻海不敢反抗母亲,只垂头丧气的走了。
廖寻海从母亲处离开后,便听门房有人传信来,说是有人来寻他,他从后门往外一瞧,便瞧见虞望枝戴着斗笠站在门口。
春枝摇晃间,那抹身影亭亭玉立,在月下轻盈惊鸿。
廖寻海心里顿时一阵愧疚。
虞望枝都寻到这里来了,想来是因为今日的事,可是他...
他百般迟疑之下,还是出去见了虞望枝。
他本以为虞望枝是来询问他母亲的事情的,但谁料,他们俩一打照面,虞望枝便问他:“你们找到我表姐了吗?”
虞望枝是偷偷来的,陈府人现在都忙着找陈听柳,忽略了一个虞望枝。
廖寻海听完虞望枝的话,才知道母亲一直在前院儿忙什么——母亲根本没和他说这件事。
“我不知道。”廖寻海摇头,道:“母亲不让我插手这些。”
虞望枝闻言,一咬牙,说道:“既然如此,你送我去找你大哥吧!”
廖寻海一惊,声量都跟着飚高:“不行!我大哥这人冷面心肠,从来不管我的事情的,你求上去,我大哥也绝对不会帮你的!”
虞望枝只跺脚,道:“你什么都别管,送我去找就行。”
陈听柳找不回来,虞望枝哪还有颜面回陈府?
廖寻海只磕磕巴巴的摇头:“不,不行,我害怕我大哥。”
廖寻海从小就怕廖映山,他改不了,他是绝不敢私下里去求他大哥的,什么事都不敢。
他们说话间,廖府后门处突然行出来一辆马车,马车上的风铃摇摇晃晃,马车刚开始跑动,速度很慢,与人小跑的速度差不多。
廖寻海一见到那马车,眼睛都直了,整个人下意识的缩了一下。
虞望枝一扭头,立刻意识到这是谁,她问道:“这是你大哥的马车吗?”
廖寻海点头称“是”。
虞望枝一狠心,转过头来,直接奔向了那辆马车!
廖寻海惊的大喊了一声“虞姑娘”,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虞望枝并不灵活的爬在了奔跑的马车的车辕上,手脚并用的翻上了马车,正在驾车的马车夫惊了一下,跟着喊了一声“姑娘这是要做什么”,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虞望枝凭着一股子莽劲儿,一掌推开了马车门,大跨步的冲了进去。
马车很大,木门是双开扇,其内宽敞如一个小型卧房,其内摆放着床榻,右侧摆着一套桌椅,左侧是偌大的马车窗。
因为是双马并驾,所以十分平稳,在左侧窗旁,放着一套矮桌茶具,而在茶案后,正坐着一个肩背宽阔的男子。
他身上穿着一身红猎猎的飞鱼服,其上绣满飞鱼类蟒,银丝走线熠熠生辉,头顶官帽,手持一杯茶盏,也未曾饮用,只用两根手指把玩夹着。
马车内未曾点灯,是昏昏暗的,只有门开时,外头的一点月光落进来,正照进马车内的人的面上。
其人本就生了一张冷硬锋锐的脸,此时正迎着虞望枝的方向看过来。
正是廖映山。
虞望枝只一瞧见廖映山的脸,原本因为焦急而积攒出来的勇气全都被戳破了,她立在马车门口,一时间都有点不敢进去。
脱下了土匪脏乱的衣裳,换上了一身笔挺的飞鱼服,原先压在那副皮囊下的峥嵘锋锐便也随着一起冒出来,全都刺在虞望枝的身上。
虞望枝的心跳“砰砰”的撞起来。
马车摇晃间,车夫匆匆勒马,在外喊道:“这位姑娘,不得擅闯,还请赶紧下来。”
那车夫大概也瞧出来虞望枝身份不凡,所以不敢直接伸手去抓,而就在这一空荡,虞望枝已经“啪”的一下将车门关上了。
也将自己的退路关上了。
马车门一关上,马车内便变成了一个独立的封闭空间,空气似乎都在这一刻变得停滞,憋闷,虞望枝身处在其中,只觉得呼吸不畅,身子似乎都生了锈,动一下,骨头都“嘎吱”响一声。
马车外的车夫没见门关了,里面的大人没有吩咐,所以马车夫也没敢闯进去,只在外面喊了一声:“姑娘不得擅闯!”
隔着一道门板,马车夫的声音似乎隔出了千山万水的距离,虞望枝咬着下唇站在门口,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渐渐地发软。
她上来之前,浑身都靠一股子莽劲儿撑着的,但一见到了廖映山,那股子莽劲儿就全都变成了空气,她踟蹰着,犹豫着,看向廖映山。
廖映山就坐在那儿,只在她进来时,才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后便垂下了眼眸,再也不曾看她。
马车里弥漫着一种尴尬的气氛。
但是这种气氛没持续多久,虞望枝既然来了,就早都做好了不要颜面的准备,廖映山不理她,她自己硬着头皮往上凑就是。
这马车也不大,虞望枝提着裙摆,一点一点蹭着走过去。
等走到矮桌前,立在廖映山旁边的时候,虞望枝一狠心,“噗通”一声响,直接跪倒在了廖映山旁边,一头撞进他的怀抱里,哽咽着喊了一声:“廖春山,我好想你。”
她连哭带拱,甚至没敢抬头看他的脸,只硬生生的将她自己拱进他的怀抱中,含着泪,呜咽着说:“我,我这几天都好想你,从漠北走了之后,我就后悔了,我一直想回去找你,没想到今天能在这看到你。”
她最开始只是哽两下,但是越哭越难过,真切的带上了几分情谊,她想,抛却这土匪的身份,他当初在漠北对她真的算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