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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片杏仁+番外(237)

作者:athos (athos1978) 阅读记录


伯颜的思绪飘忽。米昔塔尔和托克托出去那晚,伯颜不知因何,鬼使神差般的替陈屏祈祷起来。

有人白天来过,让伯颜今夜行动,并把火巷位置透露。来人伯颜知道必须守密。

但待夜间,伯颜止不住的哭泣起来,他心中念念的颂扬秉行公义的真主,望陈屏今夜得逃脱性命,愿陈屏能于今夜出大都,从此隐身于荒野之中再不露面。他不恨陈屏,也不能去恨合汗,他以自己有罪的身体,求真正掌握一切的真主,将所有惩罚尽数给他。

他流泪,祈祷,将自己锁在小小的祈祷室内,不敢抬头去看那香烛鲜花衬托下显得格外悲悯的圣像。那圣像是他从伊尔汗国他自己的家乡胡齐斯坦携来的,只尺寸极其微小的一幅,才堪堪双掌大小的尺寸。金边已然旧损,面色黝黑的圣母怀中抱同样黝黑的圣子,这幅埃及科普特人制作的黑圣母圣像,是他的珍宝。他将它供奉,秘密的为它焚香并敬献鲜花,他亲手清洁这狭窄幽闭的小祈祷室,仿佛胎儿只认母腹的子宫。这里是他一个人的处所。

他祈望米昔塔尔和托克托空手而回,然而命运再次作弄了他。

一切都顺利,甚至没人打火巷口路过。

真主啊!我的主,您不宽恕我!

伯颜一下子晕倒在地。米昔塔尔被吓坏了,忙把伯颜报入自己怀里。伯颜的身子滚烫,手足却冰冷。

吓坏了的忠实奴仆慌了,忙跑去叫来了家中几乎所有人。夫人、妾室、男女仆役,都被疯狂的米昔塔尔骇的不轻。

这亚美尼亚的奴隶疯狂的哭嚎着,说老爷要死了,你们怎么不关心,老爷要死了啊!

别速真上来一把抱住这已经痴傻的男仆,迫使他清醒。然后急急的跑进那间屋子,米昔塔尔紧随夫人身后。当别速真将伯颜抱进自己怀里爱抚时,米昔塔尔奔向小祈祷室。他“呯”一声将门紧闭,“咔嚓”上锁,而在此过程里,他极力控制自己的好奇心与眼睛,不去看那室内都有何物。

这祈祷室是他所爱之人的隐私,他既然爱他,就不能窥探。如果有一天,他的情人请他观看,他当然也不能拒绝。

昏睡,然后苏醒,然后再度陷入昏睡。反复的折腾。伯颜越来越憔悴。米昔塔尔喂给伯颜水和粥吃。伯颜昏睡他就哭泣。

他主动请缨为主人除掉陈屏,他也有自己那一点小小的私心。他也嫉妒着那秀才画师。他陪伴伯颜在大宗正府的日日夜夜,都是心里的煎熬。但他能嫉妒合汗吗?不能。

伯颜正在盛年,青春并未褪色。渐渐的,他的身体恢复了。精致的调养,细致入微的服侍,每日花样翻新的可口饭食,滋养着伯颜的病体,让他日渐康复。心里的创痕累累,是藏的住的,在外形上他依旧美貌而风度翩翩。合汗在此期间让火者送来宫内调心养身宁神的药膳。御医专门到家中为伯颜诊脉。药方一副不见效马上再换一副。

伯颜吃着合汗给自己的药食,虽然心里仍旧在滴血,但也知道自己不得不继续活下去。每次御医诚惶诚恐的为他切脉,伯颜就明白自己还是不能死。

无论多么下贱的一条命,只要是合汗要留的,若留他不住,必然有人要陪死。他已经害死了画师,就别再害死御医了。

伯颜趁着服侍的其他人等不在场时,也询问过画师殒命那夜的过程。米昔塔尔毫无隐瞒的都说了。

伯颜听了黯然沉默了半晌,然后他讲,我做了恶事,遭报应是必然的。

米昔塔尔又说了,陈屏妻如何得了烧埋银,不再纠缠。

伯颜又淡淡的说,这妇人是个精明的,将来必然得福报。若他们的儿子长成后依旧做画师,必然是个技艺精湛的画中圣手。做其他的事情,也要诸事顺利。我以后每次做大僻静时,和每次守四旬长斋,都要为这家人求福报。我宁可自己短寿、多病,也要为他家求福报。

伯颜讲罢后,见自己身上衣衫洁净,质料柔软丝滑。他指给米昔塔尔看,说,我对你说,我是合汗的衣服罢了。他穿腻了再换件新的。他想要听响随手就撕了。我这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若拿我与陈屏比,我都不配。春日播种,盛夏耕耘,秋天收获,冬季焚毁。我终是有被弃的那天。

说完,伯颜看着窗棂外,那日天空湛蓝,只有一丝雪白的云细丝般缓慢流过。他养身体已然过了这许多的时日,都是春天了呢。翠叶浓荫,正值好节令。

大自然是无情的,它用最美的节令,衬托人间最悲惨的遭遇。它恒无情,以人间诸事,不能动其情。

第150章 《两片杏仁》番外-浮海仙山

《元史·方技传》云:“有刘銮者,尝从阿尼哥学西天梵相,亦称绝艺。”

至元十年,春。

大都郊外正是一片草长莺飞。明媚的光线抚摸过人面上的肌肤,留下些微暖洋洋又毛绒绒的触感。每当这个时节,他就莫名的觉得即温暖又伤感。仿佛这是上天给他降下来的一个恩赐的机遇,让他心里悸动的想要哭泣。

他昨天路过积水潭码头。那时他的右手边是万顷金波,左手边是建筑物鳞次栉比的凤池坊。中心阁与大天寿万宁寺是他的行走方向。

积水潭边一片嫩黄新绿、生机盎然。大丛大丛刚冒出嫩芽的牡丹与芍药。

他眯上眼,深吸一口清甜的空气,心里觉得春意萌动,象装进了一只淘气的小兔。

草坡下,牡丹芍药丛中,是娇羞的少女和少妇。她们手提竹篮,正在掐牡丹花枝上新露的嫩芽。洁白如玉的可爱指尖轻轻那么一拧,一枚散发着露水清气的芳香花芽就落进了小竹篮里。

采摘新芽的女子们在花丛间穿来往去,嬉笑打闹着。耳坠和手镯因动作相碰,悦耳的声音围绕着她们。采的多的女孩得意的向伙伴展示自己篮子中的鲜物。她们相视而笑,傍若无人。

十七岁的刘銮被女子们娇俏的嬉笑声摄住了心,忍不住的驻足留恋。

他年仅十七岁,头上却已经堆叠了昭文馆大学士、正奉大夫及秘书监卿等三个官职。

一切皆因他在绘画与雕塑方面的专长。

采芽诸女见一个身材纤长面如冠玉的少年立在坡上头相望,个个的面上都染了红晕。她们一边忍不住的看那坡上的俊朗少年,一边下意识的低垂了粉梗,羞涩起来。

毕竟,坡上的少年太美了。

他们双方彼此间相互看着凝滞了片刻,随即有一个姑娘似乎是不怕羞的。她提着篮子上了坡,用脆生生的言语问刘銮道:“哥哥如何愣住了?是想品尝鲜摘下来的牡丹花芽做的糖露么?”

刘銮被她一问,恍然一凛,提篮少女已然近至身前。

对上的却是一对碧蓝的眼眸。

这是个色目。

但她的大都官话说的字正腔圆,这和她的蓝眼睛很不般配。

刘銮嫣然一笑,很大方的对对面的色目女孩说:“牡丹芽糖露么,今天我晨起时喝了。”

未及对方答话,那些下面的女孩们就叫起来说:“米昔塔尔,块下来!别和不熟悉的男子胡乱搭话。否则你又要惹相爷生气了。”

那个被人称作“米昔塔尔”的姑娘转头应声道是:“我就下来。”

然后她转身对着刘銮挑衅似的一笑,道:“你可是真憨哦。居然看不出来。”

然后她就把愣愣的刘銮一个人丢在坡上方,轻快的跑下了草坡。她快乐的如一头小鹿,漆黑的辫子在背后一甩一甩的。

刘銮注意到,她奔跑时,桃红色细纱外袍下摆飘起,露出足上的黑色香牛皮小靴子。那靴尖翘翘的,靴筒上有金线的刺绣。她的腰上系的是荔枝纹镶金带,在太阳照射下璀璨夺目。

“和你师傅到伯颜丞相府邸来!”那姑娘叫到:“到时候可以饮牡丹糖蜜露,还有油炸紫藤萝花可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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