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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片杏仁+番外(170)
作者:athos (athos1978) 阅读记录
安童楞楞的听着,他心中苦涩,却无法言说。他颤抖着问伯颜道,孔孟之说传承至今,总不能是错的吧?
伯颜淡淡的问安童道,你可知道,孔子和孟子彼此之间还打架呢?而孔子之学与宋儒之间更毫无任何联系?
安童张了张嘴,他读儒书这么长时间,从来就没发现过孔孟的主张其实不一样。
孔子讲的是“危帮不入乱帮不居”、“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伯颜反问到,而孟子却说“舍生取义”,这俩能是一种意思?安童,你是儒书都读狗肚子里了?我就问你,你到底是要“危帮不入乱帮不居”呢,还是要“舍生取义”?你选择前一种就是抽了孟圣人的耳光,你选择后一种就是抽了孔圣人的耳光。你要即要也要,那就是左右开弓抽你自己的耳光。
但孟子要求帝王做个好仁君。安童喃喃的说。他发现自己总是在企图转移话题。
你又错了。伯颜纠正安童道。孟子的真实本意是必须要一个皇帝,否则“无父无君”就是“禽兽”了。至于“民贵君轻”,那是在有“君”的根本前提之下才会被考虑的事情。至于你么,你就一禽兽的种类,君不君的与你又何干?你身为禽兽操着圣人的心不累啊?
你为什么要把礼义廉耻和忠孝仁义都解释的这么不堪呢?安童沮丧之极。我自小被教育要以忠侍君,以孝侍亲。这是多么美好的道理啊!我初学开蒙时曾发誓只跪天地君亲师,此乃人之大伦,哪象你们,一群真禽兽。
傻孩子啊!天地君亲师都不需要你跪,你跪的只是等级和恐惧!伯颜可怜的看着无助的安童,心中充满了对他的怜悯。那自然的天空和土地是无理性物即使被你跪了它也感知不着!君王被你跪是源于等级森严和庶民草芥对圣上的畏惧所以不敢不跪!双亲生育你的肉身而他们自身亦是肉体凡胎凡人何必跪凡人?老师教学要收学费的,是你交的学费养活了你老师,你和他之间谁也不欠谁的你干嘛要跪他?
所以孝顺也是不对的了?安童如五雷轰顶。
乖宝宝,孝顺的关键在“顺”不在“孝”,你懂不懂。我来告诉你,你不顺从,他就可以骂你不孝,还能让你百口莫辩!伯颜启发安童,你就想想你对你姨夫的孝顺可曾给你带来过快乐?你对他千依百顺他还嫌你谄媚的姿态不够好看呢!你谄媚你姨夫时你心里是否真的平安?我不懂什么叫孝道,我只知道《圣经》上讲过“要荣耀你的父母”并“你长大后必离开你的父母与妻子结合为一体”。对于我们来说,离开父母是成人的证明。而你呢?你认为你真成年了吗?我不是指肉体,我指你的心智。你和他睡觉其实没什么,那是他以势力胁迫你,又不是你的错你怕什么。但你心灵上一直依附他,这才叫大问题。
可我多么渴望世间真的有父慈子孝和忠孝两全哦!安童痛苦的纠结着。
人间没有全然的公平与正义,此岸世界必然有各种不公。伯颜平静的出奇。你得承认,凡宣称在此岸建立彼岸完美国度的必定是窃国者。基督说了,我的国不在这里,如果我的国是这里,那信我的人必为我而征战,但我的国并不在这里。而人呢?因着他自身理性的缺陷,他靠自身能力绝不可能得救。如要得救,先得认罪。承认自己是罪人的人才是真正讲道德的诚实不欺的君子。而你们这一类人总是自命为义人,这就是你们永远都会陷在罪中的原因,也是你们永远不能从烦恼嫉妒与仇恨中挣脱的原因。
伯颜这么说着的时候,安童的头却越来越低,他恨不得能把头夹在膝盖间。夕阳已经笼罩在草坡上,给人、马和丘陵都镀上了一层暖融融的金色。身后的两匹坐骑,以头颈相交,亲昵的啃着对方的颈肩上的鬃毛。
伯颜又再度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身边的安童,他耸耸肩,说,我的哈比比,天已经晚了,我打算回去好好睡一觉。至于你,你是个成年人,想回去睡觉还是继续在这里发呆看看夕阳与日落的美景,你可自行决定。
然后伯颜牵了他自己的那匹马,走下了草坡。他的身影消失在晚霞里。至于还在草坡上发呆的那个人,伯颜想,就当他喜欢看月亮吧。
第113章 黄金公牛与疯马
“这爱是我的灵魂,我给你我的所有。
我的所有,我的所有,我投降了。
这爱是我的灵魂,你就是我生命的理由。
你的眼睛对我说话,告诉我你思念我。
哦... ...,哦... ...,哦... ...。
你的愿望是我的命令,我是一个环,在你手中。
我是你的奴仆,哦,我的天使。
你的眼睛命令我,你的愿望就是我的命令。”
一个双目失明的歌女,在琴师的伴奏下,在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的城门口演唱。不时有人丢下几个小钱。歌女听见金属落地的响声,就立即趴在地上摸索着,然后将硬币一枚枚拾起塞进自己胸衣内的口袋里。她一边捡着路人投在地上的钱一边向给钱的人一遍遍的磕头,胸衣里塞得鼓鼓囊囊的。看来她今天收获不小。
苍老的白胡须琴师手中演奏着波斯人的“卡曼恰”,只不过这里人都叫它做“艾杰克”。琴声细柔中蕴含着一股刚劲,恰似一缕飞烟,携带人间的苦与乐,袅绕在叶密立的风中。
合汗的军队放弃了叶密立,商人们纷纷返回。但是海都汗并没有进入这座被元军遗弃的城市,因为海都出于本能的厌恶城居的生活。虽然他知道城市带给他巨额的财富。
海都和他的游牧者军队驻扎在离叶密立城七天左右路程的草原深处。叶密立河水流过塔尔巴哈台山脚下,草深到只见马背。
只要和平降临,叶密立就会重显繁华。
“普诗帕!给我们唱一首关于神之爱的歌吧!”一个商人将一枚金币塞进萨尔特瞎子歌女的手中,用略带哀伤的声音说:“因为和平总不常在,死亡随时都会降临。唯有神的爱恒久不移。”
那个叫做普诗帕的瞎歌女将捧在手心里的金币放在唇上轻轻吻了吻,然后躬身向着商人致谢。
“我的巴依!祝您的财运长久!祝您的福乐无边!”瞎女说:“您是如此的慷慨!如同照耀在荆棘丛里的一束金色阳光!安拉不会让您的愿望落空,您必不会担忧后世的归宿!”
“那么,唱吧!”商人说:“请您用您如百灵鸟一样的声音慰藉众人的耳朵。我们洗耳恭听。”
普诗帕手中拿起一面蒙着蟒皮的铃鼓,一边的老琴师合着普诗帕的节拍拉起了卡曼恰。
“啊,哈比比!我的哈比比!”普诗帕开始唱了。“你身处何境?目睹你的都为你哭泣!”
“因为你是唯一的牺牲!
我的哈比比啊!世界给了你什么样的责罚?
他们折磨你的身体,遍体鳞伤奄奄一息!
这些伤痛,无药可医!
在夜晚的橄榄苑中,创造了万物的主跪下祈祷。
生命与赐予生命的、仰望天主的祈祷。
橄榄树的叶片,犹如颤抖的双唇一般在哭泣。
我的哈比比!你如何能离去?
忠诚与虔信永远的离开了吗?
啊,哈比比!我的哈比比!”
普诗帕在唱,她的听众中有人再也忍不住掉下泪来。多么无常的世道!战马的铁蹄践踏了肥美的大地,如同犁耙一样将血肉翻起。生命在死亡之前变得不值一提。
“大大啊!您带着您的瞎孙女在这里唱能挣几个钱!”另外一个商人说道:“普诗帕有黄莺一样的歌喉,为什么不去汗的宫廷里献唱?”
“汗的宫廷不要我们这样的人。”拉卡曼恰的白胡子老汉说:“我们就是被赶出来的无家可归者,在大地上流浪,每个地方不准停留三个月以上。”
“大大啊!别说了。”普诗帕对老汉说:“阿塔和阿娜都死了。我只剩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