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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杠精从良后(14)



他只能盯着就在他几步之外的诸野,竭力控制住打颤的牙关,乖乖待在原地,以免给诸野再添麻烦。

那些刺客不要命一般朝谢深玄扑过来,眨眼之间,地上又多了几具尸体,诸野下手极狠,刀刀直劈对方要害,似乎不打算留活口,谢深玄毕竟是个读书人,他从未看见过这等血肉横飞的场景,只能扶紧身后的阑干,紧张接连咽下好几口唾沫。

上一回在报国寺外时,他先挨了一刀,意识模糊之时,所见之物隐隐绰绰,至今也只含糊记得苍茫雪地间的血色,可此刻……此刻他入目皆是血光,鼻尖弥漫着浓郁的腥气,耳边则是那些刺客伤时的凄厉哀嚎与惨叫。

他觉得这些人如同扑火的飞蛾,亦或是蹿升而至的杂草,诸野以手中的长刀削掉一枝,又有另一枝飞快生长出来,他们好像毫无惧意,也不怎么怕死,这一切,只是为了严端林许下黄金千两的悬赏——

画舫一侧忽而燃起火光,惊得谢深玄飞快朝那边看去,几名玄影卫飞身跃上甲板,红色的官服映照在明暖的火光之中,如同跃动的焰火,其中一人高声大喊“大人!我们来迟了!”,诸野却并未回应,只是将目光放在仍旧不要命般往前冲的那几人身上,将这些人尽数挡在谢深玄数步之外。

谢深玄悬着的一颗心方放下一些,却在火光映照之下,清晰看见了正朝他飘过来的大字。

确切说,每个玄影卫的头上,都顶着一行大字。

「啊!该死的谢深玄!」

「哦!该死的谢深玄!」

「是该死的谢深玄!」

……

「要保护好该死的谢深玄!」

谢深玄:“……”

啊?啊??

玄影卫对他的印象为什么都这么统一啊!

他望着那些大字朝他涌来,同刺客头上的悬赏令交接,一时心绪难言,可好歹玄影卫出现了,玄影卫受训精良,他们应该不会再有危险,事情只剩收尾,他终于可以好好松一口气。

果真那些刺客已露惧意,现出溃败之兆,唯有那扮作船夫的刺客仍无半点畏缩,他的身手也是刺客中最好的,与诸野交锋时,竟还能在诸野手下抢出几分先机,趁着其余刺客分了诸野的心,船夫高高举起手中的环首大刀,堪堪避过诸野,直朝诸野身后的谢深玄砍去。

诸野顷刻调转刀锋,刀柄在他手上一转,格住船夫手中的大刀,铮地一声刀锋相交,两人都将浑身气力压在了刀身之上,想逼迫对方后退,却一时难较高下。

玄影卫被其余刺客纠缠,实在难以靠近,无法来此处解开困局,这僵持不过片刻,谢深玄便见那金柄长刀似乎正在诸野手中战栗——

谢深玄顺着刀身飞快移下目光,这才发觉那不住发颤的并非是刀,而是诸野的手。

他惊了一跳,猛然想起他试图推开诸野时,诸野那抑不住吃痛的闷哼,诸野身上似乎有伤,他又碰到了诸野的伤口,两人如此角力,诸野是绝对扛不住的。

果真下一刻,诸野忽而撤刀,猛地往后退了两步,左手止不住颤抖,而船夫一时失力,身形趔趄不稳,环首刀堪堪从诸野肩上擦过,一时血流如注,诸野却好似根本不曾觉察一般,将长刀在手中一绕,已换到了右手,飞速朝着船夫劈了过去。

谢深玄几乎将心悬到了嗓子眼,诸野惯用左手,身上又新受了伤,他不知眼下这场死斗,究竟会是谁取胜,他无法帮助诸野,只能咬着牙在心中祈愿,希望诸野能够获胜。

好在一切似乎皆如他愿,长刀握在右手,诸野却不觉丝毫不便,短短几招交锋,长刀便贯入了船夫的心口,自后背透出,溅出无数血点,落在诸野的官服上。

谢深玄这才觉得自己有些腿软,他身上出了一层冷汗,扶着阑干的手不住发抖,在燃起的火把火光之下,他看见诸野的左手依旧在微微轻颤,指尖滴落鲜红的血,落进地上分不清是何人的血泊中,诸野却并不觉得在意,只是在臂弯擦去刀上的血,利落收刀回鞘,回身看向谢深玄。

那目光虽还同方才相同,带着些令人畏惧的寒意,可谢深玄却已顾不上那么多了——他见过许多次诸野受伤,每一次都令他心惊,像是心中被狠狠揪紧了,以至他根本无法在这种情况下,还分心去想其他事情。

诸野快步朝谢深玄走过来,见谢深玄呆怔怔看着满地的血泊与刺客的尸首,整个人都在微微发颤,显是从不曾见过这等可怖的场面,那副模样,令他不由一顿,沉默片刻,道:“无妨。”

谢深玄抬眼看他。

“他只是受伤。”诸野生硬说道,“我留了活口。”

谢深玄:“……活口?”

那一刀都捅心口了!留活口?留什么活口啊?!

诸野冷淡道:“要带回玄影卫讯问,当然要留活口。”

谢深玄:“……”

诸野:“他们活得很好。”

谢深玄颤巍巍抬起眼,正见一名玄影卫将刀噗嗤从一名刺客的胸口拔出来,带出一股小喷泉般喷涌的鲜血,他从未一气见过这么多血,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下意识扶住身后的木栏,目光往下一垂,便见诸野的指尖正往下滴着血,他方放下一些的心便又悬了起来,几乎抑不住心中的紧张。

谢深玄声音打颤,道:“诸大人……您……您的伤……”

诸野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自己肩上的伤口,再看了看自己满是血迹的手,稍怔片刻,将还在淌血的手往身后一藏,道:“无妨,小伤。”

谢深玄:“……”

血都流成这样了!算什么小伤啊!

诸野平静道:“我回去处理便好。”

说完这句话,他便转过了身,要去寻方才那名大喊大叫的玄影卫说话,谢深玄却放不下心,他下意识跟在诸野身后,有玄影卫递上了手帕,诸野便将那白帕按在伤处,不过片刻,整条帕子几乎被鲜血染红,那血却仍旧还是有些止不住。

谢深玄轻声唤:“诸大人。”

诸野微微蹙眉:“此处不太安全,你先回去。”

谢深玄:“……”

谢深玄回过头,方才的响动太大,画舫内的那些先生已在探头探脑往外看了,有两人喝了酒又见了血腥,正抱着门柱呕吐,而伍正年在远处战战兢兢看着他,似是不知该不该将他唤回来。

诸野以为他没有听见,便再重复了一遍:“回伍正年身边去。”

谢深玄:“……”

诸野:“他会照顾你。”

说完这句话,诸野便不再理会他,而是加快脚步朝着聚集的几名玄影卫走过去,一面提声道:“唐练,这些人——”

“诸大人。”谢深玄提高了些音量,快步跟上诸野的脚步,“您受伤了。”

诸野:“……”

诸野的声音被他截断,后头的几个字,他咽回了喉中,几名玄影卫好奇看着他们,头上却依旧飘荡着整齐划一的「该死的谢深玄」几个大字。

这场面实在滑稽可笑,谢深玄深吸了口气,竭力维持冷静,声音却依旧打着颤,也不知是因为害怕诸野,还是害怕这满地的尸首,道:“你们玄影卫总该带着伤药,先包扎吧。”

诸野:“唐练——”

很明显,诸野不想理会他。

谢深玄的性子一向执拗,若他认准要去做一件事,其余人是绝对阻止不了他的,他挑起眉,再度重复:“诸大人,您受伤了。”

诸野:“——你送谢大人回去。”

那名领头的玄影卫挺直了身体,正要开口答应,谢深玄却觉得自己的耐心已到了极限,他心烦意乱,有股无名之火自心底蹿起,他的确畏惧诸野,也忌惮诸野如今的行事手段,可那是因为当年之事而隐秘于心中的愧意,这可不代表他对诸野没有半点脾气。

谢深玄咬牙高声道:“……诸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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