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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野:“……”
谢深玄:“也没有不想看见您的意思!”
诸野挑起眉尾,眼中显是露出了一丝警惕:“你……”
谢深玄紧张咽下一口唾沫,大声道:“像诸大人这般英气俊朗、文武兼备、风度翩翩——”
诸野忽而伸出手,抓住谢深玄的胳膊。
谢深玄句尾的语调猛地便变了音,急急往上一蹿,抖得实在厉害。
谢深玄:“诸大人,啊?……啊?!”
诸野揽住了他的腰,一把将他搂进了怀中。
-
谢深玄心跳如鼓。
这本是一瞬发生之事,他却怔怔然觉得像是过了许久,大概是心中只剩惊愕,又止不住狂跳,脑中一片混沌,早将其余事全都丢到了天外,再难思索其他。
待他终于回过神来,伸手推向诸野胸口,想令诸野松开他,耳畔却闻及诸野极低闷地一声轻哼,像是吃痛,谢深玄方一僵,诸野已再用力搂紧了他的腰,几乎将他死死制在怀中,以免他再胡乱动弹。
谢深玄不知所措,仓皇抬眼,月光之下,诸野面色苍白,同那日他来谢府探病时有些相像,那日诸野说是风寒,可今日……今日不该是风寒。
谢深玄将目光落在自己抵着诸野身前的手上,猛然意识到——
诸野身上可能有伤,他几下推搡,也许正压在了诸野的伤口上。
他惊慌收了手上的力道,有些不知所措,正不知该不该道歉,诸野却从头到尾都不曾看他,那依旧冰寒的目光停在谢深玄身后几步,带着令人畏惧的森然之意,冷冰冰道:“又是你们。”
谢深玄这才发觉刚才他身后有人,他依旧半靠在诸野怀中,匆忙回首去看,便见这画舫的甲板上不知何时多了名船夫打扮的人,手中提了柄明晃晃的环首大刀,想来方才若不是诸野拉了他那一下——
谢深玄几乎不敢去想。
除了这人外,画舫四周不知何时已停了几艘小船,船上的船帆刷得漆黑,又不燃灯,在夜中极难辨认,显然为了夜中隐蔽航行。
可此处在京中近郊,不是那水匪横行的河道,他们不该在此处遇到这等船只,这就像是一处精心布置的埋伏陷阱,只等着猎物跳进来,至于这猎物究竟是诸野还是他……
谢深玄小心翼翼看向那名船夫,等待着此人头上出现与他相关的字迹。
他猜得果然没有错。
片刻之后,那人似乎注意到了谢深玄的目光,便也抬起眼,同谢深玄目光相对,眼眸中的神色如同看见了等待已久的猎物一般,直勾勾逼人,令谢深玄脊背发凉,而也几乎在此刻,那人头上跟着冒出了几行字来。
「目标:都察院左佥事 谢深玄
悬赏金额:金千两」
谢深玄:“……”
好家伙,他还挺值钱。
他早该想到此事,若报国寺是严端林谋划的阴谋,他当然不会希望这出名不怕死的谢深玄继续往上递他的折子,只要谢深玄不可收买,那严端林的刺杀,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眼前的这些人,十之八九也是严端林买来要他的性命的。
昨日在宫中听闻皇上提及此事时,谢深玄尚且还不觉得如何害怕。
可到了此刻,他终于觉得有股令人战栗的寒意隐约而起,明白他同严端林的纠缠,在他递出那折子时起,便再难结束了。
他满脑子胡思乱想,心有不安盯着那船夫,耳畔闻及诸野轻轻叹了口气,谢深玄方收回目光,看向面前的诸野。
糟透了。
是,诸野在此处,玄影卫或许会护他平安,可这些年来,朝中风传诸野同严端林关系匪浅,甚至还有传闻,说严端林家中有个极为受宠的幺女,他或许已相中了诸野做他的乘龙快婿……
想到此处,谢深玄只觉一阵莫名恼意,甚至忍不住在心中暗骂,呸,严端林这个该死的糟老头。
可也正因如此,谢深玄实在有些摸不准诸野如今的立场。
诸野究竟会保护他,还是——
诸野忽而松开了搂着谢深玄的手,握住谢深玄的手腕,一把将谢深玄拉到自己身后,以身躯挡在谢深玄之前,摆出一副再明显不过庇护谢深玄的姿势,一手握住腰侧佩刀,以拇指将刀格微微朝外顶开,露出些许寒光凌冽的刀锋。
谢深玄的心跳不由又略快了一些,想,还好,同他所想一般,诸野会保护他。
可那船夫竟不觉得害怕,还朝着他们逼近了几步,几乎走到诸野面前,道:“诸大人,是自己人。”
谢深玄心中猛然一惊,愕然抬首看向面前的身影。
他看不清诸野面上的神色,从来不知诸野心中所想,可他本就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执拗之人——
他不可能、也绝不会相信,诸野最终会抛弃他。
诸野微微动了动握刀的手,轻声重复:“自己人。”
谢深玄心中发颤,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也许应该趁着现在转头便跑,可他咬着牙,忍着那几乎令他战栗的寒意,强撑着站在此处,站在诸野身后,绝不动摇。
诸野不会害他。
谢深玄想。
他相信诸野。
诸野不可能会害他。
片刻之后,诸野终于缓缓将那长刀自刀鞘之中抽了出来。
他微微侧眸,瞥了身后的谢深玄一眼,眸中一如既往冷漠平淡,而后他回过目光,将凛冽刀锋对准了面前作船夫打扮的刺客,唇边带起一丝浅淡的笑意。
“自己人。”他再度重复说道,“的确是自己人。”
船夫略松了口气——
“对‘自己人’。”诸野说,“我下手会更快一些。”
第9章 画舫遇刺
灯光昏暗,那些黑船上也并未燃灯,只见月色清冷,画舫内的窗扇中漏出点点灯光,与其中不知哪几位酒醉了的先生的大笑。
直至此刻,谢深玄才明白自己是赌赢了,诸野没有半点要将他供出去的意思,诸野或许会因为那年谢府之事而对他心有恨意,可这恨意……还不足以令他与严端林同流合污。
谢深玄抬起眼,看向面前的诸野。
月色之下,诸野身上那玄青色的官服近于深黑,只有衣角的精细绣纹隐约带着细光,谢深玄有些难以看清面前诸野的身形,那好像只是一个近在眼前的模糊影子,与他记忆中那个总是护在他身前的身影缓缓交叠,再变幻成不久前他意识混沌之时,曾在报国寺外见过的那个背影。
这背影……几乎同那日报国寺下的黑衣义士一模一样。
谢深玄下意识垂下目光,看向诸野的手。
是左手。
诸野以左手握着那金柄长刀,他与那日的身影只有这一处不同,却已是足以决定一切的差别。
谢深玄难抑心中失落,他的心依旧突突跳着,却有一股无力的疲倦自心底蔓延,逐渐吞噬一丝乍现的希望,他本不该有这样的希望。
他早知那人不是诸野,那日是大年初一,诸野要伴驾祭天,怎么也不可能出现在报国寺下,可他却止不住抱着这样的幻想,就像是能用这场美梦,来取代这些年来两人之间那不堪的芥蒂。
面前那船夫刺客面露迟疑:“诸大人,主上吩咐过……”
诸野:“主上?”
船夫:“您——”
诸野:“我只知圣上,不知什么主上。”
船夫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围聚在画舫两侧黑船上的刺客也纷纷翻上了画舫,他们被十数人层层围在船首,如此险境,诸野却依旧不变神色,没有半点惧意。
月光隐在云影之后,周遭只余画舫内透出的隐约灯火,谢深玄觉得有些不妙,如此昏暗的境况,那些人若有动作,他们或许难以察觉,他紧张抬首,再看向诸野时,忽见诸野微微眯起眼,目光之中,杀气毕露。
诸野已先一步动了手。
那刀锋的寒光只是一闪,便有一人扑通倒了地,从胸口喷涌出鲜红的血,几乎溅到谢深玄鞋尖,谢深玄吓得倒退了数步,撞上船首的阑干,心中狂跳不止,全然不知此刻他应当做些什么,又该如何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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