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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恒乞儿记忆里恒婷珠的娘重合在一起,姿态语气一模一样。
他低着头,抱着布包转身离开了。
恒婷珠在后面又哼了一声,甩头进了屋。
恒乞儿带着布包上了上午的学,然后去找了司樾。
司樾又要出门钓鱼,恒乞儿只来得及对她说:“师父……我要学缝补……”
听了这惜字如金的话,司樾掏了掏耳朵,“什么?学缝补?你缺练手的家伙?”
“正好。”她划开空间,从里面拿了双鞋子丢给恒乞儿,“我这双鞋前头磨破了,给你吧,补不好就帮我扔了。”
说完,司樾便扛着鱼竿,哼着小调出门了。
恒乞儿愣在原地。
他回头,看向纱羊,纱羊也没有理解他的意思,问道,“怎么了,还不够吗?那我去找点旧帕子给你。”
她飞进屋里,口里还对恒乞儿念叨,“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想学针线了?是先生要求的吗?这倒是新奇。不过以后你出门在外,是要学点针线才好。”
她在屋子里翻了一阵,好容易找了两块旧帕子出来,一张望,院子里却已没了恒乞儿的身影。
恒乞儿没有学到缝补的仙术,反而多了双任务。
他抱着布包和司樾的鞋子离开了小院,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坐下,呆呆地望着手里的东西。
眼下他不止不知道针线活怎么做,连针线都没有……
恒乞儿想,自己得先取到针线才行,可哪里有呢,他在裴玉门待了一个半月了,还从没见过哪里有针线……
出神发呆了半日,不知不觉中,一个时辰的午休快要结束了。
恒乞儿站起来,得先回去上课。
他刚走一步,忽然不远处传来一声“谁!”
恒乞儿转身,隔着几棵树,看见了弯着腰的蓝瑚和紫竹。
两人都弯着腰,手里拿了个玉瓶,不知道在做什么。
见树后的是恒乞儿,蓝瑚直起身,用塞子盖住手中的玉瓶,冲他一笑,“原来是恒同窗。”
今天是三月三,上午下了小雨,两人正在收集草叶上的春雨,往后用来煮茶。
恒乞儿没有理她,迈步跨了出来,半瞌着眼睛往学堂走。
“嗳,恒同窗,留步。”蓝瑚倏地出声,在恒乞儿停下后,她走去了他身边,眼神指着他怀里布包上的鞋子问,“这可是司樾真人的鞋?”
恒乞儿正烦恼这件事,听蓝瑚问了,便没有直接离开,对她点了点头。
蓝瑚垂眸,看见了鞋子前面的破洞。
目光流转间,她问:“这鞋,可是要补?”
恒乞儿睁大了眼睛,连连点头。
见他这幅模样,蓝瑚顿时明白了,她笑道,“恒同窗若是不方便,就交给我罢。明日一早,我补好了给你。”
恒乞儿高兴地点头,随后又摇头,他犹豫着看向蓝瑚,小声道,“我…学。”
他要学。
蓝瑚微讶道,“你一个男子,竟不忌讳女红?”
恒乞儿茫然地看着她。
什么是忌讳?什么是女工?
“也罢,”蓝瑚又是一笑,“只是你我单独相处,恐有不便,不如这样,晚上我随你一同去司樾真人的院子里,在她老人家那里做工,可好?”
恒乞儿愣了愣。
一种莫名的情绪让他没有第一时间答应下来。
但这情绪太寡淡缥缈,让恒乞儿抓不住摸不着。
比起这可有可无的情绪,怀里的布包沉重了太多。
他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那就说好了,晚上见。”蓝瑚弯眸,抬手欲从他怀里取走鞋子,恒乞儿猛地侧身,抱着鞋子警惕地盯着她。
蓝瑚一顿,继而道,“恒同窗,你要是不把鞋子给我,我怎么找线配色呢,到时候缝上去的线和布的颜色不一样,岂不难看?”
恒乞儿不是很懂蓝瑚在说什么,但大致明白了她需要先把鞋子带回去的意思。
他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怀里的鞋子,又戒备地看了看蓝瑚。
许久,他才缓缓转过来,把鞋子伸了过去。
蓝瑚接了鞋,冲他稍一低头,带着紫竹走了。
手里一空,恒乞儿倏地后悔了。
他想把鞋子追回来,可蓝瑚已然走远。
第41章
到了晚上, 恒乞儿更加后悔。
他不太想让蓝瑚去院子里了,可那双鞋还在蓝瑚手里,吃饭的时候他没看见蓝瑚, 也不知道蓝瑚住在哪儿, 只能去司樾的院子等她。
恒乞儿不知道, 这便是蓝瑚拿走鞋子的目的。
“喏。”吃了晚饭,婷珠把自己今天的大字作业甩在了恒乞儿胸口,“里面还有一张我以前的字,你要照着我的字迹好好写, 别让先生看出来!要是我被发现了, 你也别想好过!”
恒乞儿接下了她和恒铁生的功课,再加上自己的那份,沉默地往北边走去。
他并不为这多余的功课以及和恒婷珠签订的“主仆契约”而委屈。
只要恒婷珠不把他是灾星的事情说出来,他愿意做这些。
不管是洗衣服、写字,都不痛不痒, 虽然称不上有趣,但也绝没什么可讨厌的地方。
恒乞儿也不明白恒婷珠为什么自己不愿做这些事儿, 总之, 如果做这点事就能掩盖自己灾星的身份, 那恒乞儿情愿一辈子都这么做。
他走到院子前, 还未入门便听见了一阵说笑声。
“蓝瑚, 没想到你小小年纪手居然这么巧。”是纱羊的声音,“你能给我也绣一个帕子吗?”
“当然, 师姐想要什么花样的?”
“我想要一个蜻蜓样子的,”纱羊道, “要是不行,水虿也可以。”
恒乞儿停了下来, 望着那亮着灯火的屋子,忽然之间,他好像被谁给定住了身形,迈不动步子。
他突然想扭头跑走,却又再没有可去的地方。
他就这样在外面一动不动地站着,抱着书,拎着布包,低头盯着自己的脚。
蓦地,他口中一甜。
有谁从他背后伸手,把什么东西塞进了他的嘴巴。
一块硬硬的东西被塞了进来,紧接着,一股新奇的味道在他舌上铺开,令恒乞儿睁大了眼,也回过了神。
他一扭头,见扛着鱼竿的司樾正站在身旁。
她手里攥了个纸包,里面是一小块一小块的白色石头——其他人管这叫饧。
“好吃吧。”司樾颠了颠手里的纸包,她脸颊也鼓出来一块,正含着最大的一坨。
“我今天钓到了一尾两尺长的鱼,这就是用鱼换来的。”
恒乞儿呆呆地看着她。
“不信?”司樾挑眉,过了一会儿,“好吧,可能稍微再小那么点,两尺不到吧。”
“你怎么样,我鞋子补好了?”她问。
恒乞儿摇了摇头,司樾捻起块饧来丢嘴里,“罢了,补不好就扔了。”
她口里的还没吃完,又塞进去一颗,把脸撑得更满了,然后把纸包整个儿丢给恒乞儿,“喏,拿去吃。”
说完便抬步往院里走去。
恒乞儿站在原地,脚下的地还是那块地,可嘴里含了糖,那奇异的感觉从舌面扩散到了整个口腔,把口中的唾液也给染成了蜜,丝丝缕缕地流进肚里。
他想起那天晚上吃枣,司樾说甜,他便也说甜,可宁楟枫却骂他:“这也算甜?”
恒乞儿没吃过糖,山上的果树都是被人承包的,他不愿去偷,自然也就不知道什么是甜。
望着司樾的背影,恒乞儿两步跑了上去,边跑边把纸包收进怀里,跟在司樾后面进了小屋。
情绪随着口中的饧块一起融化。
在饧化尽之前,他便想不起来自己刚才站在门口都想了些什么了,脑子里只剩浓浓的甜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