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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定是因为昨天的事情,”纱羊笃定道,“他肯定以为你知道他要杀人,要打骂他了。”
司樾翻了个身,挠了挠屁股,“现在时机不好,依我之见,还是给彼此留一点冷静缓和的时间。”
“虽然我知道你是想偷懒,但他好像确实被吓到了。”纱羊很不情愿道,“好吧,那今天就算了,明天、明天一定要和他好好谈谈!”
“嗳,这就对咯。”司樾露出深邃的笑来,笑得纱羊凭添了一层不满,莫名有种吃亏的感觉。
司樾摸出一本话本,继续在摇椅上一晃一晃地看书,看得纱羊直摇头。
小魔头对司樾的态度模棱两可,看似亲近,可这亲近来得古怪,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执着于司樾,也还不知道他到底对司樾是怎么想的。
这边这个大魔头更是不着调,一天到晚地拖后腿,都不知道她来是干什么的。
纱羊翻出命簿,又通读了一遍。
搭档不靠谱,这个任务也只能靠她来推进了。
日落西头,司樾看了个把时辰的话本,把书往脸上一盖,睡在了摇椅上。
今天不用去学堂,也不用管小魔头,真是久违的清静。
她一边打瞌睡,一边想着晚上要不要去钓鱼,忽然,院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紧接着便是一声:“司樾真人、司樾真人可在?”
整理命簿的纱羊一抬头,来人竟是山长。
他面色焦急,手里抱着个孩子,用被褥裹了起来,看不清模样。
纱羊扯掉了司樾脸上的话本,忙应道,“在呢在呢!怎么了!”
山长脚步不停,抱着那个孩子走了进来,对司樾点头致意,随后便直入正题,“真人,您手中可还有治热病的丹药?”
司樾还没睁开眼,纱羊便替她回了,“怎么了,是谁病了,这个孩子是谁?”
山长松开一点被褥,露出了半张脸来,“是恒大。”
被抱着的正是恒乞儿。
那张素来苍白的小脸此时通红一片,他双眼闭着,额上冒汗,身体却在哆嗦,已意识不清,醒不过来了。
山长匆匆解释道,“丹房的弟子说,库里的风寒药刚都布施给了周边和契地的百姓,新的一批还没练成。三长老又在闭关,我只好带他来这里问问。”
“司樾!”纱羊急忙回到司樾身前,拉着她的手腕划拉,“快,快拿药出来。小魔…恒大发热了!”
司樾终于醒了。
她看了眼山长怀中的恒乞儿,又看向纱羊,疑惑道,“你怎么会觉得我有治凡人发热的药?”
纱羊一愣。
的确,连她都没有,司樾又怎么会有,这种药她们根本不可能用上。
山长听了,愈发焦急,“这可如何是好,看来只能去山下一趟,接个郎中回来了。”
“那、那还来得及吗?”纱羊比山长还要着急,“我听说凡人的医者治病非常繁琐,而且还不一定能治好。”
纱羊对凡人的疾病毫无了解,但她这些年翻了许多次煌烀界的命簿,里面被风寒带走的凡人不在少数,何况恒乞儿身体瘦弱,年龄又小,风险便愈高。
“总归是能等到丹房弟子回来的。”
山长看了眼身后长长的山路,又看向司樾身后的屋子,为难道,“真人,孩子体弱,折腾不得,可否让他暂进屋中歇息,我去山下请了郎中就回来接他。”
“没问题!”等不及司樾说话,纱羊便急急地应了,她拨开门帘,“快抱他去炕上。”
“嗳,有劳。”
山长将恒乞儿放在了司樾的床上,又对司樾纱羊作了一揖,便御剑下山寻郎中去了。
纱羊在炕边飞来飞去,对那浑身发烫的小孩儿束手无策,急得如无头苍蝇一般。
司樾打着哈欠,靠在门框上,好笑地看着她,“他若就这么死了,煌烀界不就保住了?”
“若只是要保住煌烀界,还用得着我们在这儿待二十年?”纱羊头也不抬地回嘴道,“我们的任务可是让他成仙。”
“歇歇吧,一个风寒就能要走命,那他也不会有飞升的气运。”
“他有没有是他的事,我们既然受命下界,总要尽最大的努力。”
纱羊呀了一声,指着恒乞儿叫道,“司樾,他身上冒了好多水!他要融化了!”
“蠢虫,那是汗。”
纱羊茫然地看向她。
蜻蜓没有汗,仙神魔鬼妖邪都没有汗,她从没见过汗。
炕上的恒乞儿皱着眉,难耐地摆头。
他只穿着一件里衣和一件外套,在外面吹了一宿的冬风,早饭没吃,精神又绷得紧。
纱羊的担忧并无夸张,恒乞儿烧得十分厉害,已不是普通的风寒。
他浑身上下都疼得厉害,像挨了棍棒一般。
身体上疼,精神上也不好过。
他惶惶地摇头,在睡梦中沙哑地呢喃,“不……不要……走、走……放开……”
“他好像很难受,”纱羊手足无措地向司樾救助,“怎么办司樾,你总有办法的吧!你可是司樾啊!”
“就算你奉承我,我也没怎么给人崽子治过病。”司樾偏头,“我顶多也就给狐崽子治过。”
“那你就把他当做狐崽子治。”纱羊推着她往炕边走,“崽子都是一样的。”
“得亏你没学医,”司樾扭头看她,“否则得让人锤成烂泥。”
她站到炕边,扫了眼打颤的恒乞儿,口中对纱羊道,“你天天养花弄草的,不知道植物的药效吗?给他捡点驱寒的草来就是。”
纱羊道,“草药是仙药圃管的,百花田是百花田,仙药圃是仙药圃,完全不一样。”
“普通的仙花也能让凡人延年益寿,你在百花田待了三百年,就一点积蓄都没有?”
纱羊不好意思地小声说,“我只是刚刚化形的小仙……”化形第二天,她就来到了司樾身边。
说话间,床上的恒乞儿侧过身去,蜷成了一团。
那张干裂发白的嘴唇哆哆嗦嗦地嗫语出几个字来,“奶……痛……”
“他、他是不是在喊奶奶?”纱羊慌了神,推了推司樾,“司樾,是走马灯!他都看见死去的奶奶了!”
“可怜的小家伙终于能和奶奶团聚了,想必这就是他跨越两世的愿望,如今得偿所愿,我们就不要打扰他了。”
“你再说风凉话我就拔光你的头发!”
司樾抬手,覆在了恒乞儿的头上。
她回眸斜了眼纱羊,“你确定要我来治他?”
“怎么了?”
“我的力量在他身体里游走一圈,那他离成仙可就要远上几百年了,弄得不好这辈子比上辈子成魔还快。”
纱羊一愣,才想起来还有这层道理。
“我看就让他睡在这里,等那老头请郎中回来。”司樾道,“一时半会儿的,死不了。”
她刚说话,忽然手上一烫,被昏睡中的男孩紧紧抓住。
“师尊……”他死死抓住司樾的手,模糊地呓语,“我乖…我、喜欢……”
“哇!”纱羊转了一圈,“你看你看,她梦里都是你,你已经和她奶奶一个地位了!”
“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司樾睨她,“就算是你,给当他奶奶也是降了不知道多少个辈分了。”
纱羊不在乎降辈分,她认为恒乞儿这句话是任务的一个巨大突破,值得高兴!
但恒乞儿的下一句呓语,将她的高兴扑灭了。
“药…师尊用药……”他喃喃念着,忽地一转头,有泪从眼角滑落,“不……师尊…别、别抛弃……”
纱羊一顿,朝司樾看去,迟疑着开口,“司樾,你有没有觉得,小魔头好像变得会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