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宦(260)
他没瞧出对方脸色细微的变化,兴冲冲地拿了糕往他手里塞。
“多谢陛下,臣今日来其实是辞行的,先帝既已入土为安,臣也不便在京中久留,预备这两日便动身回建兴去。”
澜煜面上一滞:“什麽,瑧皇叔你又要走?为什麽呀?”
“祖宗有成法在,藩王非奉诏不得入京,更不得久居,先前回来吊唁已有违制之嫌,朝中多有议论,如今大事了了,臣自然要回藩继续服丧。”
澜建瑧俯下身来解说,见这孩子怏怏不乐,又安慰道:“其实臣也舍不得陛下,但这是规矩,万万乱不得。这样吧,太皇太後慈宫违和,臣已上书留晋王妃暂居宫中侍疾,便让她时时过来,代臣陪着陛下。”
“怎麽这样……传个旨让你留下也不成麽?真没劲。”
“陛下也不必如此,等到年节朝觐,臣还可以回来,那时陛下便能见着了。”
澜煜仍是不乐,那块糕饼还捧在手中,已被捏得不成样子。
澜建瑧又宽慰了几句,话说完了,也无意再多言,便拜辞而去。
出了寝阁,转进通廊,便听外面窸窣碎响,雨似乎又紧了。
他一路走出殿门,也没叫人撑伞,独自离去,刚绕出院落,就看贞顺门徐徐而开,那纤盈的身影正领着一队内侍从里面出来。
这当差的模样还真像那麽回事。
他鼻中暗哼,索性就站在那里等着人来。
萧曼迎面也早望见了,不觉有些头痛,但这时也躲不得了,只能领着人上前见礼。
“你们都退下,本王有话要同秦公公说。”
第205章 莺初解语
本来看一眼也相厌,能有什麽话好说?
只瞧那眼色便像是刻意找上门来兴师问罪的,十之八九是对上次那事起了疑。
当时用的法子算是相当隐秘了,原本是不用担心被人瞧出端倪的。
可一想到那虞院使,便忍不住心惊肉跳。
事情只怕没设想的那麽保险。
萧曼半悬着心,又怕露怯着了形迹,当下只好吩咐随行的内侍自回司礼监复命。
那些人都是眼头明亮的,一看这架势便情知不善,像是怕殃及池鱼,嗬腰应後,转眼就都去了。
没有人张伞,迎着斜风,绵绵细雨没遮没拦地拍打在脸上,眼前很快便是一片冰凉的朦胧。
萧曼定了定神,索性也不去看对方,似垂非垂着眼,假作恭敬的样子。
“晋王殿下请吩咐。”
“小秦公公刚才又有什麽公干?”澜建瑧没接她的话,略顿了一下,便诘口反问。
时候一长,被人叫得多了,听到“小秦公公”这四个字也不觉如何刺耳难忍,可从他口中说出来,却还像之前那样不舒服,便如喉中生了荆棘似的,刺得耳鼓发痛。
以为能有什麽话说,还不是存心找茬来了麽?
她倒也坦然不惧,微躬了下身:“回殿下,之前市舶司新到了一批西夷器物,陛下令旨,叫分送给东西六宫各位娘娘,权做中秋遗缺的节仪恩赏,奴婢奉命已办妥了。”
澜建瑧“嗬”的一笑,负手向旁踱了两步,望着墙檐下散垂的雨滴。
“芝麻绿豆大点的事儿,只管叫谁去跑个腿不成,秦恪这般使唤,就不怕你心里不舒坦?”
他嘴上暗讽,又像对这背後的深意已了然於胸。
萧曼故作懵懂不觉,仍旧正色道:“这是昨日定下的事,陛下有明旨,奴婢是奉旨办差,不敢有丝毫懈怠……”
“哼,唬人的鬼腔还真学得似模似样了,这里又没别人,用得着还装这副假脸麽?”澜建瑧冷寒的声音又棘刺般戳了过来,“你不会对那阉贼已经死心塌地了吧?”
这话明着恶心,暗地里的意思更加不堪。
萧曼浑身一震,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的怒气,随即便觉察到了什麽,刚一抬眼就看他不知何时已来到了近旁,轻呼了一声,不自禁地便向後退。
然而脚下还没踏实,胸前衣襟便被揪住,将她整个人生生地扯了回来。
澜建瑧微沉着眼俯近,与她触目相对,淡冷的脸上已难掩怒色。
“说,昨日你究竟来干什麽?”
果然已瞧出来了……
只是不知已探明了多少内情底细。
萧曼胸中怦然不止,心想就算他已尽数了然,也不能点头承认,还得继续绷着劲儿佯装不知。
“殿下这话便叫奴婢惶恐了,昨日是奉旨请脉,哪有什麽……”
话还没说完,便觉胸口衣襟又是一紧,已被他半提了起来。
“还装,秦恪让你在本王身上做了什麽手脚?”
这便是敞开天窗,把话挑明了说,就像削尖的竹篙,直插人心窝子,不容再抵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