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宦(247)
到这时候都没自醒,居然还帮衬着他无理取闹,不过也难怪,毕竟是个孩子,哪里有这麽多算计人的心思,反倒是他,居然说得出做得出,也不怕孩子学了去,从小便落下这毛病。
萧曼想到这里,愈发觉得看不过眼,颇有些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唇。
“陛下尽管放心,秦厂督那手妙笔丹青高超得很,记心更是一等一的,瞧一眼便差不多了,根本用不着奴婢老站着,陛下稍时只管去瞧就是了。”
“啊?这麽一眼就能全记住,怎麽可能啊,我不信。”澜煜只道她说的是实话,不由吃惊地摇起头来,随即转向凉亭,“秦恪,你刚才真的都记下来了?”
“回陛下,要说分毫没错,臣可不敢在陛下面前打这个包票,不过应该还过得去,左右差不了多少吧。”
几乎同时,秦恪已搁了笔,稍稍俯身在熟宣上吹了两口气,便起身道:“此画告成,请陛下御览。”
“原来真的一眼便记住了,你好厉害呀!”
澜煜瞪着眼睛张口结舌,脸上虽然带着不信,但却已露出骇服的神情:“快让我瞧瞧,秦祯你也来,看他画的你像不像。”
萧曼方才只不过是随口说句揶揄的气话,压根儿没想到他能画得出来,这时也有点发怔,更不知这两人突然起意要画自己,究竟是谁挑的头。
她脸上不自禁地簇起火来,不管是哪一个的主意,此刻心里都着实不想过去,可手却被那孩子拉得死死的,想躲也躲不了,只能垂着头跟了过去。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一到亭内,本来拂面轻掠的微风似乎一下子就没了,地方不大,三个人挤在里面,莫名显得热烘烘的,脸不觉有些更烫了。
她心里说着不去看,可惜却管不住那双眼,有意无意地就垂瞥了过去。
那熟宣上是淡墨勾勒的白描图画,衣饰所用的琴弦笔法一望便极是熟悉,和那本《道德经》中的人像全无二致,只是终於有了面孔。
她不知不觉地暗松了口气,忍不住定眼再细看,但见所画的人虽然穿着男装,但体态柔美,婉约细腻,那正儿八经又略显生硬的姿势,依稀就是自己的样子。
照理,画上人此时的神态应该是谨饬恭敬,亦或微笑谦和,总之是平素的寻常模样。
可等她仔细一瞧,自己那张脸却是张口瞠目,满面诧愣,甚至还带着些悚然之意,活脱脱便是刚才被那孩子惊吓之际,一时不知所措的样子。
“这是什麽呀,好难看!秦恪,我让你画的是秦祯笑,你怎麽不听话?”澜煜在旁已经不依不饶起来。
“陛下这可错怪臣了,方才不已说了麽,只画秦奉御到这里头一下入眼的情态,陛下自己想来,她方才是不是这样的?”
澜煜自知理亏,但画得不合心意,未免忿忿难平,扭过头去赌起气来。
秦恪也没接话,瞥着旁边的萧曼,附耳低声问:“你怎麽知道本督丹青的功夫了得?”
第195章 沉醉不醒
满以为他真把心思用在手上了,却还是像原来那样窥间伺隙。
就等着拿捏别人的短处,然後再变着法摆弄。
萧曼听他这麽问,又见那瞥来的目光暗含别样的深意,暗想自己方才那话确是不经意间露了破绽,被他知觉了,心头不由一紧。
在水月坊宅子里偷看那本画册的事非同小可,说什麽也不能让他知道。
要不然惹恼了起来,可真不知该怎麽收拾好了。
她趔开身子,略想了一下,低声道:“我不过是瞧督主作画时严谨有方,颇得名家之风,猜想丹青造诣定然同书法一样,也是好得紧的。”
严谨有方,名家之风?
除了今日之外,他又没在宫中拿过画笔,单凭刚才那远远的一眼就看出来了?
真是日子长了,说谎也说得越来越顺溜,这样的瞎话睁着眼就往外蹦,连点顾忌都没了。
秦恪垂着她一脸口不对心,暗自藏掖的样子,知道其中有蹊跷。若是没见过他当面动笔,还有什麽事儿能叫这丫头这麽笃定确实?
他心头微凛,眉间也蹙起来。
当初还装得逆来顺受,原来打从一开始就不老实,什麽该进不该进的地方,都敢去逛一圈,什麽该看不该看的东西,也都敢往眼里头拾掇,那心思可活络着呢。
有一瞬,寒意肃起,如刀似剑,从胸间横掠而过。
那是压藏在他心底的死穴,又像终身缠身的隐疾,不光甩不掉,还会时常犯了病似的想起,怎样的痛不欲生,只有自己知道。
秦恪坠着唇角吐出一声残碎的轻嗤,没有接那话,漠然转过身,对兀自抱臂戳在那里发脾气的澜煜道:“陛下恕罪,臣原不过是想寻个乐子,开个玩笑,没曾想陛下竟不喜欢,都是臣思虑不周。不如还是请陛下移驾回寝阁去,咱们玩些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