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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宦(2)

作者:乱吃佳人 阅读记录

司礼监院内那棵三丈高的老槐树下并排放着七八张春凳,几个扒了裤子的人被摁在上面,栗木大杖裹挟着风响落在身上,钩有倒刺的槌头再顺势抽扯,登时皮开肉绽。惨嚎声此起彼伏,将满院聒耳的蝉鸣都盖住了。

两个青袍内侍从右边的庑房出来,对眼前的惨状视若无睹,左右抬着一架黄梨木冰鉴快步绕过回廊,径入正堂,一路敛着声气进了西侧的阁间,将冰鉴小心翼翼地放下。

屉门甫一打开,立时冷气四溢,两人把鲜果冷食一样样摆上案几,再将之前那架凉气将要散尽的冰鉴换出去。

秦恪默然坐在案後,瞧也没瞧那些消暑的冷食,拈着簪银小铲,挑出几样灰末掺入钵内深檀色的香膏中,细细地搅着,像是极为专注,可偏偏又面色讷然,眼中沉沉似水,仿佛游思在外,全没留心在做什麽。

珠串子“哗”声轻响,进来的是随堂少监曹成福,先头打帘那下还带着些急切,可一踏进房就立时缓了下来,轻碎着步子走到案前。

秦恪还是没抬眼,搁了铲子,朝钵里加着花蜜。

“禀督主,先头圈过名字的一个不落,都拿齐了。下在牢里才刚开了皮,七七八八又咬出一堆来。”

曹成福嗤着鼻子谑笑,窄细的眼向上翻了翻,将浮尘搭在青色直身的袍袖上,近前端起盛着冰酪的甜白釉瓷碗,只从旁边的琉璃盏中舀了琥珀梅汁淋上,拿匙子略拌匀,盈着笑捧过去:“督主请用。”

他“嗯”声没接,慢慢开了腔:“你打算怎麽处置?”

曹成福笑容一僵,没敢去看那两道斜来的目光,赶紧搁了碗,躬身退了半步:“奴婢怎敢自作主张,全听督主吩咐。”

秦恪撂了银匙,拿直押拓起香膏:“案子是陛下定的,该怎麽处置自然也得由陛下定夺,咱们做奴婢的只管上体圣意,差事不光要办,还要办得妥帖,心思可千万用对了地方。”

“是,是,奴婢明白。”

“明白就好,我天明还得去陛下的吉壤那边瞧瞧,晚上再到神霄宫把老祖宗替出来歇歇,司礼监这边你看着,回头叫人把新到的塘报都送来,等我出宫看。”

“督主放心。嘿,这几天没日没夜的,敢是又头疼了吧?”曹成福眼头明亮,早觑见他眉心微微泛紫的印子,赶忙捧了香篆递上去。

他接在手里,把香膏压出半指长短,笔毫状的一颗,又用金箸开了孔,放在紫檀香座上点燃。

润白的烟气冒起,竟不升腾,反而涓涓倒流,垂瀑般倾泻下来,到座基处重新笼聚,汇作潭溪状,飘散的丝缕萦绕期间,如云似雾。

“还有什麽?”他阖眼轻嗅,慢慢向後靠。

“督主交代下的差不多都办齐了,就是……奴婢听说,送去西山营的官妓,今儿晚上不知怎麽的,暗中被提出去一个。”

第2章 明争暗斗

从吉壤回来刚进戌时,天还大亮着,城中的街市却已见冷清,灼浪四下涌动,没半点风,连平日里招展的旗幡都死沉沉的耷拉着,莫名透出一股垂死的气息。

秦恪进陟山门之前抬望了一眼,落日远垂,大半片天都染得红殷殷的,静肃中似乎蕴着几分躁动。

他唇角若有若无地勾了下,过门朝山上走。

这西苑原是前代遗存,本朝定鼎後又几经营建,百余年来渐渐成了现在山河汇聚般的仙境模样。尤其是液池南端的琼岛,既是整苑中心,又是至高之处,自然成了集天地灵气的绝佳妙境。

自臻平十二年起,当今圣上便移居此处,朝政後宫都丢到了一边,对外只说是澄心悟道,为江山社稷祈福禳灾,内里究竟为的什麽,便没几个人知晓了。

秦恪来到神霄宫前,搭眼就看见外面那顶盖角垂幨的宫轿。

“瀛山王殿下来了?”他微侧着头问。

身後的内侍赶忙应道:“回二祖宗话,是,殿下酉时末到的,进去有一会子了。”

他没再问,步子稍缓了下来,进殿後先到小间脱去曳撒,换了窄袖直身,又把一件青缎褡护托在臂弯上,这才朝里头的精舍走。

通廊靠外的窗都开着,夕阳已坠到了宫墙下,沿途几个内侍正擦着火绒准备掌灯,见他到了,都赶紧停下手来行礼。

秦恪只顾径直向前走,没多远,看前面精舍里有个穿团龙锦袍的身影跨出门槛,便停了步子,略略躬着身退到一旁。

对方抬眼间也看见了他,顿了一下,像是有些出乎意料,但还是不急不缓地迎面走了过来。

“臣秦恪,见过殿下。”

“不必多礼。”瀛山王澜建瑧负手斜觑着他一副长随小厮似的打扮,“秦公公白日里兼着司礼监和东厂的差使,现在还要到父皇这儿当值,可真是劳苦功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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