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宦(186)
一下子把满宫几万号人都筛了下去。
张言蹙起眉来,也不把心里的话藏着了,望他诚恳道:“陛下恕罪,老臣以为这话也有失偏颇,焦掌印随在陛下身边数十年,兢兢业业,忠心耿耿,从无骄纵恣意之行,难道还不是值得信赖之人麽?”
“信他?”
臻平帝哼声一笑,随即面色凄然:“信得了麽,他有件关乎朕,也牵连朝局的大事居然瞒了二十二年,若不是被朕发觉不对,恐怕到死都不会知道。”
“这……这……怎麽会……”此言一出,张言面上也露出悚然之色。
臻平帝唇角抽搐着,脸上是僵死一般的白,双眼散乱,怔望着头上死垂的帐幔。
“如今璋儿已去了,东宫无主,若哪一日朕也走了,由谁来继大统?”
好端端的,怎麽又提起继统的事儿来?
张言还没从刚才那话中回过神来,又听他怎麽说,心里不由更乱了。
不管是祖制还是礼法,自来都是父死子继,兄终弟及,谁该继位其实是明摆着的事,可若皇帝真想效法当年高祖皇帝直接立了皇太孙的事,那便不可说了。
他心中打鼓似的跳,明明知道应该如何,却又不知皇帝这话里的意思,只好回道:“此系国朝大事,非老臣可以妄议。”
“既然是国朝大事,就该有公议,岂是朕可以乾纲独断的?”臻平帝慢慢移回眼来,“先生应该在想,朕眼下只有晋王一个儿子,这皇位还有什麽悬疑之处,对不对?”
还没等张言刚露出惶恐之色,他却忽然又道:“倘若朕还有一个儿子活着呢?”
这话简直像晴天霹雳,只震得张言瞠目结舌,双眼直直的浑身发颤,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四下沉静,唯有心跳如雷。
“这就是焦芳瞒了朕二十二年的事,前些天才说出来,朕已暗中命人查过了……其实根本用不着,这些年他一直都在朕身边,几乎是日夜相见,竟然全无所觉,现下想想,其实光看他的眉眼神情,便该能猜到是朕的亲骨肉。”
臻平帝笑了笑,眼中全是苦涩,再看张言时,他脸色也从惊愕中沉凛下来,显然也已猜到了,只是不敢相信。
“这两个儿子,朕只好都不认可了,或许这样还能平安些。”他凄然长叹,笑容一收,从背後的软囊下摸出两张卷起的纸笺递过去。
“朕现在唯一可信的便是先生,这两道算是朕的遗诏,先生要妥善收藏,以策万全。”
第147章 杳踪无定
时日匆匆,一转眼就进了八月。
二十七的丧期已过了,阖宫上下都释了服,换回了原来的衣装,禁城中也像多了几分生气。
殿宇间撤下了旌幡白绫,披挂上彩幔红绸。
天刚破晓,宫内各处便躁动起来,文楼外陈列着花红表里,奉天殿内置下了中和韶乐。
礼部教坊,内侍宫人来来往往,忙得不可开交,团团是一派喜庆的样子。
辰时刚至,五凤楼上锺声大作,和着继起的鼓乐,漫过宫墙,传向内苑深处。
萧曼只觉那声音由远而近,却没有分毫衰减,反而仍是隆隆地震着耳膜。
她莫名觉得嘈乱聒耳,颦蹙了下眉眼,手上却没停,继续帮庐陵王束结衣带。
那孩子却似全无所感,也不知是真饿了,还是因着不用再穿那件样子古怪的斩衰,人也高兴起来了,还没洗漱便抓起旁边漆盒里的糕饼往嘴里塞。
“世子慢些,这些甜腻的东西吃多了也不好,其它的先放着吧。”萧曼立时出言提醒他。
“嗯,我就吃这一块,嘿嘿,这喜饼真好吃。”
庐陵王小嘴被塞满了,瓮声瓮气地连连点头,脸上却是眉开眼笑,忽然像想起了什麽,又问:“秦祯,你见过我那位新皇婶麽?”
这孩子便是喜欢好奇,在自己面前想到了什麽,当时便毫无顾忌的开口。
萧曼也冲他微笑了下:“世子这麽快就忘了,上回七夕大典的时候,在乞巧楼上不是见过晋王妃殿下了麽?”
庐陵王正大嚼的小嘴一停,两只圆活的眼睛眨巴了几下,才恍然大悟:“哦,我想起来,原来是她呀!当时坐在皇祖母旁边的那个,嗯……样子还挺好的,不过还是不如我母妃好看……”
他刚说到这里,脸上立时一滞,眼中的神光也黯淡了下去,显然是因为不经意地提起太子妃,又勾起了心中的想念。
这年纪的孩子正是离不得母亲的时候,难为他忍得这般辛苦,此刻若真是想起来,指不定要难过到什麽时候。
萧曼同病相怜,心下也不好受,正思忖着该怎麽把话头带开,借势安抚,庐陵王忽然又抬起头来看过来:“秦祯,你说这位新皇婶会喜欢我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