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宦(171)
秦恪翻个眼皮“嘁”了一声,仍旧仰着头,挑唇道:“削了职不好麽,要是再干下去,指不定哪日这颗脑袋便真的保不住了,如今丢下那些烦心事儿,无事一身轻,正好痛快歇个够。”
他话是这麽说,脸上却没有半分笑意,忽然眼色微沉,轻动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麽,探手摸了个东西出来,也没起身,只摊掌伸过去。
“这个给你。”
萧曼搭眼一瞧,见他掌中是个不大的瓷瓶,通体赤红,样子作葫芦状,却又有些歪扭,像是塑胎时手法不精,瞧着不免奇怪。
但再看几眼,就觉那赤红的釉色莹润如玉,应是用料上佳,不该是次品才对,於是奇问:“这是什麽?”
是什麽?
他怎麽知道,当时因着眼前这丫头,竟被人拿这玩意儿要挟,若是真吞到肚子里,还不知道是个什麽了局。
“你被掳去那会子也不算短,那炼姬也该跟你提了不少事儿吧?”
“炼姬?”萧曼又是一诧。
“百年前,我大夏高祖武皇帝起兵举事,天下云集响应,三河鲜氏一门也从龙归附,大夏立国之後又获罪削爵,子孙流落至川南隐居,不再出仕,专门精研医术。数十年後,却不知何故又发生一桩灭门血案,听闻幸存的只有两个少女,一个辗转到滇西,创立罗天门,自号炼姬仙尊,另外一个却不知所踪,究竟去了哪里……便不用我说了吧?”
第135章 喁喁私语
他是没把话说透,可也跟挑明没什麽不同了。
这说得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母亲。
而另一个幸存的女孩子便是在享殿里加害自己的那个老妪。
再对着她当时说的那些半明不白的话,母亲的出身之谜,自己积存在心里十余年的困惑,便已大致清楚了。
虽说往深里想,有些事仍是个谜团,就像母亲和炼姬出於同门,却为何又会结怨生隙。
但两人既然都已经不在人间,逝者往矣,也就无所谓再去刨根寻底地纠扯了。
她长舒了口气,忽觉身子清爽了许多,连刚才那点小怨气也随之而散了。
“多谢师兄告知真相,叫我不再懵懂无知。”萧曼恭敬行了一礼,目光又转回那只赤红的瓷瓶,“莫非师兄知道炼姬这药有什麽用处?”
到底是个眼明心亮的,点一点便通窍了,不用多费口舌。
秦恪拂挑了下眉,托着那瓶子在掌间掂了掂:“这话可问不着我,当时随手捡的,天晓得里头是什麽东西,留在王陵里终究不成个体统,别的地方也搁不得,还是你拿着妥当,兴许琢磨出名堂来,紧要时还能有点用处。”
他想得倒周全,似乎却忘了那炼姬是专用蛊毒的,她身上的东西岂能随便捡来,私下里琢磨更是凶险,万一又是什麽罕见的蛊虫,伤了人,炼姬却已死了,无法可解,那便怎生是好?
不过,这话不便说出口,也不好拂他的意,再者万一不是蛊毒之类的东西,兴许还真的另有妙用。
萧曼想到这里,便接在手中:“师兄的用意我明白了,只是……”
“没什麽只是,我这也算多管闲事,你瞧着处置就成,若是无用,那便只当什麽都没瞧见过。”
他说得懒洋洋的,竟还真的抬臂抻了抻腰,随即撑手站起身来。
“行了,该说的都说了,也是时候该挪个地儿了,省得有人看着厌弃。”
这噎人的话已是打诨的口气,萧曼听在耳中,却觉出些不寻常来,也没细琢磨,脱口问道:“你这是……要去哪儿?”
这倒是跟从前不同,觉出哪不对,也知道着急探问了。
秦恪听着不觉又顺气了几分,索性也不在她跟前藏掖,面上故作无奈道:“还能是哪里,陛下降旨,免了一切差事,叫我去内官监教坊呆着,四书五经,祖训律法,全都从头读去。”
他说着挑扯起唇角摇了摇头:“读书也好,每日里神交圣贤,也省得瞧底下那些腌臢事儿惹气,说不准哪天,我也闹个满腹经纶,不比翰林院那帮书呆子差。”
萧曼只听得眉头蹙起,这信口闲扯本就荒诞不经,眼角还有意瞥过来,显然是另有深意。
她当然知道那弦外之音是什麽,索性垂着眼不去理,任他说去。
秦恪却看出她脸上的尴尬,反而增加了些兴致,但要再接着说下去,真惹起气来,便没意思了。
他拂了拂袖子作罢,转过身走到她身侧,又顿住步子,微侧着头,挨在她鬓边。
“这一去也不知什麽时候能出来,内官监那里没什麽油水,你记着得闲有空了,便送几样可口的吃食来,还有这伤,自己换药不得劲,别人的手更要不得,还是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