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宦(164)
之前所经的那些可怕之事还历历在目,她不由吃了一吓,鼻间蓦然却嗅到那股熟悉的薄荷香气。
她又是一惊,心头却陡然松解了下来,目光移转,几看见他润白的俊脸,双眸低垂,也正定定地瞧着自己,内中还含着一丝笑意。
这人是站着的,自己却横躺在他胸前,即便再後知後觉,这时也知两人是怎样一副样子。
萧曼不自禁地耳根热跳了一下,身上没力气挣紮,只毫无用处地扭了两下,慌不迭地别开头去,脑中忽然空空的,竟全然没去想他是怎麽找到这里,又是如何把自己救出来的。
“心不甘情不愿的,这算什麽意思?莫非瞧着是本督在这里便不乐意了,还是心里盼着别的什麽人来救?”
刚还想念着他的好,谁知一张口便又开始噎人,又不是在宫里发号施令,颐指气使,究竟能不能好生说句话了?
她轻蹙着眉,心里不乐意,但这时浑身轻飘飘的一点力道也使不上,实在没心思跟他置这份闲气,当下扭开头,装作伤重虚弱的样子,半阖着眼不去理他。
这心里闹别扭的样儿秦恪又怎能看不出来?唇角坠了一下,定眸在那微动的秀颌上。
“哟,被救的连句谢都没有,还爱答不理,救人的反倒落了一身不是,这叫什麽道理?”
被救的怎麽了?难道便活该被呲弄,面上不较真,自家闷着不说也不成了麽?
萧曼咬了咬唇,稍稍回过头,还是不去看他,淡声道:“多谢……督主搭救之恩。”
她语声轻如细蚊,低低的几乎听不到,显然是先前被那金色蛊虫吸了心头血,这时中气不足。
秦恪先前挑惹的那两句不过是顺口而已,这时看着她白纸一般的脸色,却也没了继续作弄的兴致。
“谢就免了,中蛊的事儿别人使不上劲儿,既然已经醒了,自己心里有个数吧。”
他转而正色起来,抬步继续向前走。
萧曼脑筋还有些混沌,听了这话,心下才开始回想。
当时在享殿里被那老妪灌下一碗用九香虫熬制的药,没多时便发作了,人也跟着昏晕过去,此後便人事不知,并不记得有什麽蛊虫入体。
瞧他说得这麽肯定,多半该当是亲眼瞧见了。
蛊虫不是它物,入体之後往往和平常无异,若不发作便毫无知觉,况且还不知道是何种蛊虫,要驱除不晓得要费多少周折。
她心头烦郁,便没应他这句话,目光一瞥,就看见衣襟上那一片暗红的血迹,上面还有一块茶盏大小的破洞。
秦恪乜眼斜觑着她眼望的地方,继续又道:“不用瞧了,那蛊虫是自己跳出来的,据说是吸了些心头血,伤口倒不大,本督已替你料理好了。”
蛊虫在心口吸血,伤是他料理的,那岂不是……
萧曼怔着双眼盯在那片略显淩乱的衣襟上,隐约感觉胸口贴身处确实像被裹缠着。
伤在那里本就隐秘,这衣裳重重繁复的更不好摆弄,他定然是一层层全都解开了才好动手。
想到这里,额角登时突地一跳,本来无力的手都攥紧了,埋着头更不敢看他。
这人虽是个去了势的宫奴,可也算半个男人,自己一个姑娘家就这麽被他全看去了,这可怎麽好?
偏生他还是一副全不在乎的样子,更叫人心里堵得难受,那股委屈没处撒,只能暗地里憋闷着,也不知是个什麽滋味儿。
秦恪起初没留心在意,见她又闷声不吭,咬唇啮齿,眼中星星点点,本来苍白的耳根却已红透了,这才若有所悟。
闹了半天,原来是在顾惜身子的清白,也不想想自己如今是什麽身份,难道还真盼着哪天能跳出宫去,为人妻母,想起这事儿便耿耿於怀麽?
回想那会子情势紧急,替她裹伤时,可没思虑太多,现下想来只是腻白得晃眼,也记不清什麽可描可状之处了。
只是看她这副羞怯难禁,又恨恨不平的样子,心下颇觉玩味,当下也不再说话,一边暗觑,一边径直向前走。
不多时便已望见了陵寝的正门,外面人影重重,都是身着褐衫的东厂番役,显然外围的虫群也已散去了。
他朝萧曼身上的大衫霞帔垂了一眼,没再接着往前走,索性就抱着她站在那里。
第130章 鸟入樊笼
要说这天下间最难耐的滋味儿,等人定然能数到头几位去。
尤其是肚里还揣着要紧的事,足足能叫你揪心挠肺地躁出火来。
曹成福方才便是如此,一边望眼欲穿,一边来来回回碎念着踱步,没曾想,刚一离眼的工夫,再回瞥过去,那苦等的人已变戏法似的站在了里面的场间。
他长舒了口气,脸上的躁急却丝毫没见减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