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宦(110)
他淡声应着,太子妃却好像全没听出其中的冷漠,又是一笑,眼中渐渐冷下来,又转向远处的跋步床:“你瞧这是什麽用意?”
秦恪也瞥望了一眼,那模糊的身影仍是声息全无,仿佛业已撒手人世不知了,回想早前在大醮道场上那一幕,当真是有些出人意料。
能有这份心性忍力,也算是了得了,但能不能成事,归根结底还是要看个人的造化。
他唇角泛起玩味的笑,回眼嗬然:“臣以为,太子妃殿下什麽也不用管,只须静观其变就好。”
太子妃望着他胸有成竹的样子,神色间最後那点疑虑随之烟消云散,螓首轻颔:“这倒也是,万变不离其宗,有厂臣在,本宫自然可以高枕无忧。”
她说着,大袖微抬,柔荑般的纤指伸出来,探向他身前。
还没触到那润白如玉的手,秦恪已不着形迹地撤身退开,倾身打躬:“时候不早了,殿下早些安歇,臣还要回宫复旨,这便告退了。”
太子妃愣在那里,眼中微露不甘,终究还是没再叫住他,目送那霜白的背影出殿远去,仍怔怔出神。
第87章 私心暗寄
秦恪过隆宗门时,红墙外刚报了“子正初刻到”。
他仍是步履轻捷,脸上也没有半点倦色,此刻外朝早已是一片萧寂,只有养心殿还是灯火熠熠。他转进内院,径自上阶,夜间当值的内侍立时便上前恭迎。
“陛下歇了麽?”他跨进殿门後便停了步子。
“回二祖宗,陛下从午後便开始打坐,这会子还没歇着呢,老祖宗也在里头陪着。”
“世子爷那边呢?”
那内侍一听便知道他的意思,又回道:“老祖宗吩咐了,事儿没敢跟世子爷提起,秦奉御在身边陪侍着,天一擦黑就歇下了。”
秦恪“嗯”声摆摆手,让他退下自去当值,朝西首寝阁方向望了一眼,也没叫人先去通禀,便朝另一头走去。
今夜通廊内灯火像是比往常亮,瞧着有些耀眼,纱罩中摇曳的光影透着躁动的味道。
一路到暖阁外,隔着帐幔就看里面果然还亮着。他暗自清了清嗓子,向里面传声道:“奴婢秦恪有事回奏主子。”
不多时,焦芳撩开帐幔从里面走出来,手上还端着碗粥,眉宇间却蕴着愁色。
秦恪垂了一眼,那碗中是鹅胸肉粥,瞧着像是没动过,心下已猜到了几分,当即抬手接了过来。
焦芳放手由他捧着,低声问:“那边什麽情形?”
“倒也没什麽大事,但总归是伤在股胯上,牵筋动骨的,且要躺些时日了。”他嘴上回着,目光瞄向里面,压低声音,“陛下现在……”
焦芳叹了口气:“从得了信儿到这会儿便水米不进,你回话的时候想法子劝劝,好歹让陛下把这碗粥吃了。”
那手里的粥尚有余温,味道却仍香浓纯正,勾扯着食欲,也不知已换过几碗了。可惜多少想吃的吃不上,不领情的还弃如敝履。
他压着眼底的沉色一点头,转身走进去。
暖阁内仍旧香烟缭绕,檀香味仿佛从未消散,反而越积越沉,冲人得厉害。
殿中那几只铜香炉都被移开了,中间空出的地方重新摆了须弥座,臻平帝身披千言法衣盘膝坐在上面,双目低阖,手中掐着法诀,口中念念低诵。
秦恪伺候的时日不短,一听便知是替人祈福,助人解难的《洞玄灵宝护身经》,捏在碗上的手指不由紧了紧,但仍垂首站在原地没动。
只等他口中念毕,静心吐纳後,才近前道:“主子饿了一天,先吃碗粥吧。”
臻平帝双眸微启,对着他的眼看了看,目光才移到那只盛粥的玉碗上。
“焦伴说不动朕,便又让你来。嗬,好,拿过来吧。”
秦恪趋步走过去,将那碗粥递过去,等他接了,便俯身下来,扶着他坐好,虚拢着拳头在那双干瘦的腿上捶捏:“御医已瞧过了,太子殿下……没什麽大碍,主子不必过於忧心,奴婢稍时便叫人拿桶和水来,主子泡了脚,好生歇一歇。”
“你别瞒朕,说实话,璋儿到底情形如何?”臻平帝刚把那勺粥舀起来,手便顿住了。
秦恪垂着目光,手上只顾起落用力:“主子多心了,奴婢说的就是实话。”
话音未落,就听耳畔“喀”的一声,那只玉碗已重重地搁在了须弥座的边沿上。
“好,既然是实话,那你去吧,朕不用泡脚服侍,这碗粥也不必喝了,现下就让外面备舆,朕亲自去慈庆宫。”
秦恪只觉自己牙关间也磕出一声轻响,当即撒手跪倒,伏地道:“主子息怒,奴婢说就是,只请主子听了以後千万莫要忧心伤了龙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