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宦(10)
正想着,听门口忽然响起一声轻咳,穿云破雾般传入耳中,不用瞧也知道是谁。
萧曼只觉背心有股凉气顶上来,火燎似的弹起身来,捋下裤管,趿了靴子,也顾不上整齐,耷首垂着眼站在一旁。
这人要麽几天见不着,一来便鬼神似的突然冒出来,真不知是从哪里养出的这般邪气,简直叫人忍不得。还有外头那些人,往常一见都叫得响亮,这回却无声无息的,叫她一点防备都没有。
想着自己方才那副样子都被他瞧见了,萧曼耳根一阵发燥,连着双颊也燎燎地烫起来,双手不自禁地揪着袍子。
亏得他是去了势的太监,要是真男人,这会子简直要恼死了。
饶是如此,脑袋里也是阵阵地发懵,那股奇楠香的味道却越来越清晰。他一步步走近,绯袍膝襴上的蟒首很快戳入眼帘,心头不由又蹙紧了几分。
秦恪也没料想一到门口就看见这光景。
才来了没几日,便一点也不外道了,大白天仗着没人在就敢这般放肆。
他从上面俯不到那张小脸,但从睫毛的轻颤,就可以想见她的局促不安。目光顺着向下挪,刻意落在右边那只靴子上。
这时袍底垂搭着脚面,遮得严严实实,里面什麽乱象都瞧不见,可脑海中那副图景还未散去,依稀记得肤质光洁,修长匀称,那脚该是全然没缠过的天足,官宦人家出身的女孩儿还真是少见。
“方才在做什麽?”
“……回督主,没什麽……身子有些不舒服,自家治一治。”萧曼知道瞒不过,索性老实承认。
“不舒服?”秦恪探身俯近,挨着她发鬓轻嗅,嗤声道,“哪来的这股子血气,莫不是撞红了吧?”
第8章 共处一室
萧曼万万料不到这人会一语中的,更料不到他会将女儿家最私密的事当面说出来,竟没有半点顾忌。再想起他还是个六根不全的阉宦,惊愕之外更叫人心生恶寒。
还没等回过神来,那两道灼灼的目光就转向一旁,绕到她背後……
萧曼被吓了一跳,慌不迭地拿手遮在腰臀上,逃也似的连退了好几步,不由羞怒交集。这人不光下作,还得寸进尺,简直连自己的身份都不顾了。
秦恪站在那里没动,负手看着那张骇异的小脸上扬起愤怒,活像小兽呲牙似的。他很享受这反应,尤其是那双微微泛红的俏目,还真透着几分打算负隅顽抗的架势。
在宫里待得久了,如今又坐在这位子上,这天下怕还真没几个人比他更懂得从容进退,适可而止的道理,但有时却不然,对方越是手足无措便越能撩拨起他继续探究的兴趣。
他全然是一副“逗鸟戏兽”的心态,一步步走过去,俯睨的目光生生把她眼中的怒意逼退回去,惊惶重又占据了上风。
萧曼闹不清究竟为什麽会莫名其妙的着慌,那双眼明明不像初见时那般冷硬,甚至还蕴着笑,可眸子里却好像藏有摄人的魔力,顷刻间就把自己心中那股怨愤都抽空了,半点也没剩下。
奇楠香独特的味道透入鼻腔,她这才醒觉被堵在了角落里,已经无路可退,手突然被抓个正着,倏地提起来,大袖翻落,露出雪藕般的小臂。
腕上镯子顺势垂落,半箍半搭下来,纤细的臂肢仿佛经不住银器的厚重,配着肌肤透彻入理的白皙,却也相映成趣。
到底是碧玉初成的年纪,看相也足,纵然风韵还差着些,就凭这股子清灵劲儿也够叫人惦记的了。
可惦记归惦记,单只是如此,便能念念不忘到甘愿顶风冒险的地步麽?
秦恪落眼轻搓着拇指,点在繁复的簪纹上,拈动镯子转过来,渐渐露出内圈尚未来得及掩藏好的暗格,那里面星寒点点,不稀不簇的一片。
他“嘁”声轻哂,目光移回她脸上:“还真是个精细人,这麽瞧着,女红针线该也差不到哪儿去吧?”
萧曼听得诧异,一时猜不透他的意思,蹙着眉愕然回望,腕上却忽然一松,对方撒手放开了自己,那两道含笑的目光又落在自己身上。
她心头一凛,陡然间明白了“女红针线”四个字背後暗指的是什麽,双颊登时火烧似的烫起来,烘得脑袋“嗡嗡”闷响。
“督主恕罪,若……若没别的吩咐,奴婢先告退了……”她半刻也呆不得,匆忙行了一礼,也不管他是否应允,便抢过身旁,落荒而逃似的快步奔向门口。
“回来。”他在背後叫住,声音像缚人的绳索。
萧曼咬唇叹了口气,耷着眼无可奈何地回了身。
低垂的视野中,那绯袍的下半截也迤迤地转过来,带着衣褶流苏般旋动,一寸寸地拂过,上面攒绣的金蟒愈发显得鲜活跃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