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谢昭宁(53)
她往门里站进去,待谢昭宁也进来,将那厚重木门随手关了,这才又寻衅滋事,追在他身后问他道:“三哥哥这又主动关怀又避我如蛇蝎,可还有意思?”
“又浑说,你既叫我声哥哥,”谢昭宁神色如常回她,耳朵却已整个红了个透,强自找了借口,话里有话地抬眸道,“自是与珍儿一般,是妹妹了。平日里关怀一二,也是我这兄长该做的,又哪里避、避你了……”
珍儿,啧,这小名儿叫的,恶心吧唧的。
霍长歌心头莫名又酸又苦,上下两排贝齿也软得立都立不起来,遂冲着他一撇唇、明目张胆得就翻了翻眼白,一副鄙夷又不爽利的模样。
谢昭宁:“……”
谢昭宁让她瞪得一脸茫然,不晓得哪句话又说错惹了她。
“我不喜欢连珍,”好在霍长歌下一刻自个儿已和盘托出,倒是爽快,将心思直白刨开,也不用人多猜,“三哥哥莫把我与她相提并论。”
“这话原不可乱说。”谢昭宁一滞,低声斥她,“那是位公主,由不得你来挑三拣四。”
“我晓得,只是不喜就是不喜,就像我现下也讨厌你,在这儿把话明说了,又如何?”霍长歌见他维护连珍愈加烦躁,忍不住便挑衅道,“三哥哥,你可是要去陛下面前哭一哭,告我一状呀?”
谢昭宁闻言一哽,他也只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再老成,面子也还是要的,晓得自个儿招人烦了是一回事儿,让人直面说出来,可就是另外一回事。
他神情瞬间难以言喻,长眸略有些难堪地觑了霍长歌一眼,人倒也识趣,只扭头远远避开她,从后排桌椅间绕到自己座位上,沉默坐下去。
“哎,”霍长歌把人惹了还不算完,腆着脸又跟着凑过去,往他前桌上撑手一坐,晃荡着一双小腿,一副不拘小节的潇洒模样,眯眼笑着追问道,“三哥哥,你就不问问我烦你甚么?”
谢昭宁陡然头疼起来,眼神复杂地抬眸,一言不发,也一言不想发,平白自取其辱这种事儿,他脾气再好也干不来。
他打小顶着那名不正言不顺“三殿下”的名号寄人篱下活了十几年,自认“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这八个字,早已摸得透了,如今对上霍长歌这副模样,竟隐隐生出些失望的意思。
霍长歌觑着他双眸里那熟悉的神情,便晓得他心里在想甚么,这眼神她前世已司空见惯,她本想逗弄他再斗斗嘴,也算是替他解个闷,不成想却先惹了他伤心。
她心头霎时古古怪怪得疼,疼得像被钝刀子来回划拉了两下:“哎——”
霍长歌下意识出了声,一唤他,望着他那双漂亮凤眸就“噗嗤”笑着一撇唇,故作嫌弃道:“你就是太无趣,太太太无趣,哪里是十七?我原当你已七十了呢。”
谢昭宁闻言眼睫一动,眼底似有光微微一晃,伤怀一瞬便散了,他欲言又止一睨她,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模样。
“谢昭宁,”霍长歌两条小腿往起一叠,又上下来回晃,颇没有身为大家闺秀的自觉,举止甚不雅观,“我——”
“叫三哥。”谢昭宁又低声斥她,“怎么总记不住?”
“三哥哥,”霍长歌故意狠狠拖了拖长音,尾音又甜又腻,拖得谢昭宁莫名又红透一双耳尖,她语气陡转轻快,一指背后,眼神清亮道,“要不要玩沙盘?反正现下还没人,来一局?”
“你在北疆时,也是整日与人寻衅约架的么?”谢昭宁那表情一言难尽极了。
“要你管,”霍长歌一抬眉,颇不客气与他道,“痛快些,玩还是不玩?我赢不了太傅,还赢不了你了?”
说完也不待他答,霍长歌拢着大氅下摆就跳下桌,径自往沙盘一端走过去,那沙盘比寻常人家里一张饭桌还要大上一倍多,内里的山川河流皆是以细沙拢的,到处插满了赤墨双色的小棋。
霍长歌折腰兀自伸了指头去拨弄那小旗,将其中一支拔-出来又插-回去,一侧眸,便见谢昭宁虽不言语,人却也跟着过来了。
少年人到底受不住激,更勿论本又已败在过她手上。
“谢昭宁,”霍长歌玩着那些拇指长短的小旗,笑着偏头斜睨他,“上次你输了我一把弓,可我思来想去,有弓不成,还缺箭。不若咱们再堵一把,你若再输,便得寻些合我那弓用的箭,可好?”
“你又晓得是我输?”谢昭宁着一身银铠轻甲,披一条如烈火般色泽猩红的披风,负手往她对桌一立,眉目间倏然便有少年人的桀骜锋芒一晃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