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谢昭宁(262)
“——便是连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五殿下予娘娘了一瓶前朝奇毒‘缠枝’,威胁娘娘今日大宴之上下于陛下杯中——”
“阿姊!”南栎合身扑在禁军竖起的枪阵前,痛呼一声,凄厉惨叫,“阿姊!你怎可背叛殿下,背叛我!”
她情急之下口不择言,却是一语坐实了南烟所述。
“蠢货!蠢货啊!”
“缠枝”其毒,一探皇后尸身便知真伪,连珣眼前生的罅隙已为这俩姐妹三言两语堵死,气得浑身颤抖,自齿缝间挤出一声诛心咒骂:“贱婢,你是要害死你妹子!”
“不会、不会的,陛下仁善,一言九鼎……”南烟闻言不敢再与南栎对视,只喃喃自语着战栗抬首,祈盼似得看着连凤举,头也不回得颤声一劝南栎道,“小妹,回头是岸。”
“岸?哼,”连珣却是接她话音,万念俱灰似得冷笑,又心有不甘得紧咬下唇,一副阴柔相貌些微扭曲,“没岸了。”
“既如此,我儿可愿认罪了?”连凤举闻声眉目低垂,居高临下道。
“认罪?是啊,该认罪了,可臣——不认。”连珣双目猩红与他四眸相对,阴恻恻一笑,狠戾嘶声道,“臣九死不悔,不过唇亡齿寒罢了,是您逼我的,逼我反!逼我死!”
“前朝拱手以送皇位,却遭凌-辱逼杀,致全族尽覆!古家忠心耿耿,亦落得莺猜燕妒、无人不冤的下场!霍家鞠躬尽瘁,死守北地数十载,到头来不得不送独女入京为质!我姚家既为陛下刀剑,又岂能长久?难不成束手就擒、引颈就戮,同待卸磨杀驴的那一日吗?!”
“今日筵席便可见一斑,陛下更改宴请名录,本就蓄意要诛我姚家一脉!”
“呜呜呜——”姚家家主正假模假样抹新泪,冷不防连珣已自暴自弃掀了底牌,骇然大惊。
“若今日你姚家安分守己,倒不至于亡在顷刻,朕本欲放你一马——”连凤举不置可否,半仁半义道。
“不是今日,也是明日!”连珣却不领情,截他话音后,双眸又稍一低垂,正一副斗败模样,气若游丝一叹,“事已至此,臣,愿赌服输,但连璋——”
“连璋!”连珣陡然似条疯狗般便欲跃起,两侧禁军忙持枪将他压跪在地,他发冠歪斜,形貌狼藉,却不住挣扎着呲牙,似要狠狠撕咬在场众人,临死奋力一搏一般,“连璋!山戎大军入境,王庭必定空虚,程渊若此时率兵拿下新王,彻底端了西境外邻,不日便要被派往北地强行取代霍氏,拔了心头刺!你那兄弟摆明与霍长歌情投意合,今日你亦免不了一死,古家旧怨难平,来年霍家悲剧重演,咱们四人地下再聚吧!哈哈哈哈哈,连璋!你甘愿吗?你情愿吗?!”
霍长歌闻言骤然抬眸,便与谢昭宁惊惶四目遥遥相对。
连珣一显疯癫之相,连璋便觉不好,果不其然,他防不胜防又被摆了一道不说,那疯狗将该说的不该说的皆在此刻通通倒了出来,却是将已被他刻意按下不提的霍长歌与霍玄恶意架在了火上,狠辣撕开了连凤举心底最深的疤与绝情的谋划,强行激将到欲拉诸人同归于尽的地步。
四下里再添哗然,形势愈发不可控制,连璋被迫站在了刀尖上前无可进、后无可退,霍长歌亦心绪难宁,五指扣紧丝弦,濒临绝境。
“死到临头,还有功夫操心霍家?想来往日永平宫中,你与霍长歌暗通款曲、私交甚密。拉下去,拉下去!”连凤举阻止连珣不及,急忙抬袖一挥,又见缝插针再泼霍长歌一头脏水,方匆匆下令怒道,“来人!把他嘴捂了拖下去!将姚家一族尽数押进天牢候审!”
霍长歌神色一凛,心知今日祸国罪名,她便是人不在场,怕亦是要背定了,否则日后连凤举又拿甚么由头着程渊强压霍玄一头,入主北地三州?
她心念电转间,正琢磨是否要与赫氏行险棋——
“陛下,饶命啊!”筵席后登时响彻哀鸣。
“哇!五哥,五哥!”一声小儿啼哭,年仅五岁的连璧突然撕心裂肺哭了出来,众人恍然循声去寻,这才发觉多方对峙之时,连璧被宫婢抱走躲在禁军人墙后,竟一声未发,此时方受惊恸哭出声。
遂有禁军躬身要将连璧一并抱了带走,连璧揽着宫婢脖颈踢腾双脚,挣扎扭动,哭天嚎地只不愿撒手。
谢昭宁明显动容间,却见太子苦笑一声,眼神凝滞中稍一躲闪连璋逼视,下意识阖眸又诵了经文。
丽嫔不忍垂目,连珩侧身将她虚虚揽住,却也不敢忤逆圣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