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谢昭宁(254)
二人行迹匆忙,顾不得礼仪,自廊下便一路小跑高声打断了那乐曲。
众人闻声侧眸,连凤举见状厉声呵斥:“大声叫嚷,成何体统!”
那宫女脚步慌乱,面色青白交错,脚下一绊,便摔在了廊下花丛中,烈日下哭着大声道:“陛下,皇后娘娘中毒了!”
“哐当”一声,连珣手中玉樽摔在桌上,眼瞳倏得圆瞪。
席间一静后,顿生哗然,乐声一止,那前朝公主与霍长歌下意识侧眸对视,皆停下动作。
“……皇后?”连珍正惊于那公主的美貌,偏头与连珩小声说话,闻言还未反应过来,却见丽嫔与连璋已悚然起身。
连珣脸色骤白,心念电转间,已是猜中了甚么,与那面色如土的姚家家主惊骇面面相觑间,又顿起怒其不争之念来。
连凤举眯眸下眺,凝过连珣一瞬,似有疑虑,顿过片刻才起身走下主位,与身侧主管太监道:“皇后到底出了甚么事?怎好端端便中了毒?着人彻查!摆驾永平宫!”
他一动,身后随行禁军便亦要随之移动,铁甲“哗啦”一声轻声撞击,远处又有人从廊下一路惊惶跑着过来。
“陛下,陛下!皇后娘娘,”那新来的宫女哭得只上不来气,“哇”一声大哭跪在连凤举身前,“皇后娘娘中毒,已薨了!”
连凤举:“!!!”
周遭一片寂静后,又轰然混乱。
“阿弥陀佛。”太子掌心扣着佛珠登时念出佛号。
丽嫔与连璋却已离席,朝着皇帝身后过去,连珍与连珩亦后知后觉跟随。
只连璧似乎不懂甚么叫薨,兀自咬着手指奶声奶气转头询问南栎:“母亲怎么了呀?”
南栎亦似受了惊吓,僵硬站在连珣与连璧身后瞠目结舌。
局势一时出人意料,竟朝不受控制的方向狂奔而去。
连珣后背冷汗涔涔,两手下意识紧握成拳,竟一时失语,他心知皇后怕是不堪逼迫,十有八九愤而服了他那瓶名为“缠枝”的毒。
千算万算,未曾料到搅局的竟是一道死讯,他错估的居然是他平日从未放在眼中的生母……
那毒原便出自大内,毒性猛烈发作迅疾,且无药可解,中毒者脖颈血管片刻后便要凸起似枯枝,自此为名,前朝常作赐死宫妃所用,后为元皇后所销毁。
连珣那瓶还是那位前朝公主特地配与他的。
连凤举若往永平宫去,只肖瞧过一眼,必会认出那毒来,得知永平宫中有人与前朝遗族相勾结,继而震怒严查,那他行迹定要败露。
且,眼下皇后骤亡,山戎未至,酉时连凤举定再不会往行宫“浴兰”,京郊行刺已成虚妄,遂——
连珣狠厉抬眸。
那已被众人慌乱中遗忘的公主,与连珣眸光相交一瞬后,又淡淡瞥了霍长歌一眼,见她微不可见点了下头,耳畔便响起她马车上的嘱咐来:
“寻隙在席间完成审判与刺杀,便是山戎未能按时抵达城下,亦莫留待酉时京郊,那并非最稳妥时机。”
“兵贵神速,迟则生变。连凤举已窥得凉州形势,只在做戏。他非是猎物,亦是猎手……”
倒——正合她意了!
赫氏美眸轻转间,风情万种稍一扭腰,往御驾前悄然紧走几步,水袖旁若无人一舞,“唰”一声骤响中,那长袖似白虹贯日一般,遽然便朝已离席的连凤举猝不及防攻了过去!
众人眼前一花,连凤举身后侍从不及出手,御阶下,连璋反应迅疾,电光火石间将丽嫔一把横推出去,半身一转便下意识护在帝驾之前。
连珩于侧旁手忙脚乱接住母亲,只一抬眸功夫,“飒”声风响中,那水袖挟着穿石崩云的力道,便要当胸撞上手无寸铁的连璋!
连璋冷眉肃目,迅疾横臂格挡,抵住那水袖猛烈一击,闷哼声中后退两步,后腰“咚”得磕在御案边缘,一口气不待平复,便见又一道水袖已骤然到得面前,似条水蛇般绕上他脖颈,倏得收紧。
连璋呼吸一瞬受阻,不待出招应对,“唰”一声,那水袖裹挟内劲,已扯住他凌空越过列席,迎着那“姚家女”飞身过去!
“护驾!”连凤举身侧太监总管陡然醒转,尖声大喊,“护驾!有刺客!来人呐,有刺客!”
四下里闻声骤乱,众人忙尖叫离席,抱头鼠窜,案几被接连“哐当”撞翻,玉樽瓷碟“叮叮当当”摔落一地。
园中禁军自发调度,迅速往御几前围出扇形人墙,将连凤举与太子严密护在正中,持枪做出抵御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