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谢昭宁(235)
苏梅:“……?!!”
她狐疑睨着皇后,深感她言行虽说悲切,却仍语焉不详,遂神情并不信服。
“苏梅姑娘,我知你武艺不俗,我求你……我求你救他一命吧!”皇后见状越发凄婉,只能彻底抛下颜面与她尽数剖白,“此人、此人乃我心中挚爱,我二人因昔日战乱而被迫两地分离二十载,自知缘分浅薄、情难再续,可如今,他却仍因我而陷于危难……”
她彻底折断一身贵族脊骨,两腿越加沉重,再撑不住自身重量,颤-抖着将出宫的木符与一张半指长短的纸条强行塞进苏梅手心之中,缓缓跪倒在她身前,热泪夺眶而出,花了精致妆容,形容狼藉得苦苦哀求:“他只是、只是山中豢养锦鸡的农户,以天为被、以地为席,本应活得自由自在,不该、不该卷入这皇城纷争之中……”
“娘娘!”苏梅大为震撼,已不知自己到底听到了甚么皇家秘辛,拧眉架着皇后双臂想将她往起搀扶,只道,“这般大礼,苏梅受之不起。”
皇后仰头看她,见她年纪不大,面上虽一副于心不忍模样,却仍清醒自持,颇沉得住气,仍不松口,姿态亦不卑不亢。
皇后竟生出敬重之心,她含泪抿唇踟蹰半晌,走投无路之下,只得破罐子破摔再出一语:“今日宫中必有一难——”
她话音未落,如愿得见苏梅惊诧垂眸看她:“甚么?!”
“人心不足,祸起萧墙啊……”皇后哭着又笑,笑容讽刺而辛酸,再不复往昔端庄温婉模样,几近和盘托出这掩在红墙青瓦间的腌臜,“虽说长歌如今不在此地,可长歌即视姑娘为姊妹,姑娘便仍可为其软肋牵制于她……今日我送姑娘秘密出宫,姑娘便莫要再——回头了……”
苏梅一瞬惊惧:“?!!”
霍长歌原与她提及,五皇子狼子野心,怕不日便要谋篡帝位,却不料这一日竟来得这样早?
苏梅手中握着木符,心中惊涛骇浪,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答:若果真如皇后所言,今日便要宫变,那她确实需尽快将消息传于宫外骁羽营卫、联络霍长歌;可若事实并非如此,她依言行事,怕要踏入不明陷阱之中,置霍家于死地了……
苏梅举棋不定,揣度似得垂眸,见皇后神情不似作伪,凄悲而癫狂,只执意跪在地上仰头看她,吞声饮泣,冰凉十指紧紧攒着她双手,似是扒着一根救命浮木般,怎样也不愿放开。
“娘娘,兹事体大,您可愿——”苏梅仍强自镇定,竟不畏生死得逾矩与她冷酷而理智地道,“可愿发誓,今日所言,只字非虚。”
“若为道义,苏梅自当竭力救人于危难,可娘娘若打着其他主意蓄意坑害……”
她话未说尽,皇后抬着泪眸灿然一笑,眼底骤然迸出神采,竟迫不及待举起右手,拇指扣在掌心,只以四指指天,抢着与她一字一句真挚而虔诚地发誓诅咒:“我今日怕要死在顷刻,只这一命不值一钱,倘我之言一字有假,陷姑娘与霍家于不义,便生生世世为娼为妓,子息为盗为奴,短寿流离,不得好死!”
“……好,好,”苏梅闻言,眼瞳刹那震颤,只沉了心去,愿信她这一回,“我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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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刻钟后,自永平宫后门驶出一辆精致马车,那马车由皇后宫中大太监亲自驾着,又持有皇后木符,声称奉诏出宫往燕王府探望霍小郡主。
那马车里便坐着苏梅。
她怀中抱着个精巧的首饰匣子,脚边还躺着一只装货的粗糙大木箱,足有七尺长短,内里整齐摆放满满当当的上佳布料,皆是皇后赐予霍长歌及燕王府中一干人等裁剪夏裳用的。
可见恩宠。
那一路上有宫人瞧见,便皆交头接耳,只道陛下宅心仁厚,想来总不至于与一个生病的小辈儿置气,该有的封赏恩典必是不缺的。
马车“吱吱呀呀”于宫中行走,穿梭于道道宫门之间,苏梅虽唇角含笑,强自镇静,心里却惊魂未定,止不住紧张,余光于窗帘缝隙间不经意外探,脚尖又小心抵着那木箱,谨慎留意四周动静。
她适才救人时,便被骇了一跳,皇后那故人被锁在暗室之中,遍体鳞伤、奄奄一息,尤其左眼伤处未得医治,已流出脓血,若是再耽搁半日,怕要就此交代了性命去。
眼下这人就被藏在她脚前的木箱中,高烧不退又昏迷不醒,苏梅既答应了皇后要将其妥帖安置,自然便要保他一命,绝不能任他死在这皇宫内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