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谢昭宁(197)
谢昭宁心尖儿随之一颤。
那卖糖葫芦的手上拽着绳索,背靠夕阳站在树下抬着下颌恨恨望着谢昭宁,冷声威胁:“你将我兄弟放了,不然我松手摔死她!”
谢昭宁呼吸一滞,身子微一踉跄,下意识便扣紧手中一把金叶子隐而不发,只死死盯住他,喉头干涩哑声道:“你若摔死了她,又如何与你主子交代?”
他嗓音不禁微颤,压不住一腔堪堪跳出胸腔的恐惧。
“……还交代甚么?我主子原也没说非她不可!她在,那是锦上添花;她无,却也是稳操胜券!”那男子闻言照着霍长歌适才车中与他交代的话,放肆大笑冷声回他,从容不迫道,“眼下皇帝竟逼迫了霍玄将自个儿闺女送来京中当质子,若是她醒来,知道了内情,怕不是上赶着要求我主子,不是我们在求她!”
他掷地有声一句话,砸得方圆十里的鸟雀“哗啦啦”一声又飞了出来。
谢昭宁一时间心乱如麻,难以冷静,已不知那人所说到底几分真几分假,人质在手本是他占上风,若是将人交了出去那人再留有后手,只怕他又会陷霍长歌于危难中。
纵使谢昭宁深知以自身武艺,未免不能从那人手中救下霍长歌,却仍不敢冒这个险。
那卖糖葫芦的青年见谢昭宁似在思忖,眯眸不由催促他,毫无征兆突然松了手中绳索,霍长歌顿时“唰”一声从树顶骤然坠下,迅疾掉落半空。
谢昭宁骇然阻他:“住手!”
那人便又冷笑着复又扯住绳索,将霍长歌重新拉回至树梢,不容置喙高声道:“将人放了,让他们走,我就把她交给你!”
“好!”谢昭宁刹那应声,惊得胸膛上下起伏。
他凝着霍长歌紧张抿唇,将手中暗器下意识攒在手心揉成一团,“啪”一下随意扔在了脚下。
那褐衣男子见状忙按着后腰伤处踉跄起身,又与紫衣少女一左一右架着那晕倒的玄衣少年一瘸一拐往那卖糖葫芦的身前狼狈过去,于草地上留下一串殷红血迹。
“你们去马车里等着,我稍后就到。”那卖糖葫芦的与他们低声交代,眼神死死盯着谢昭宁,待他们三人一路出了林间许久,方才冷笑着做出一副志得意满的神情。
谢昭宁见他笑容便觉不好,一瞬毛骨悚然,还未抢上前去,陡然便见那人似笑非笑松了手中绳索,转身一个纵跃往山坡外跳了出去,朗声大笑:“接好了,哈哈哈哈!”
霍长歌双眸紧闭,头下脚上似流星般迅疾掉落,谢昭宁惊骇飞身上前,只堪堪在半空伸手揽住她肩头。
他脚下空无一物,不可借力,只能紧紧抱着霍长歌护在怀中,“哐当”一声以后背着地。
他咬牙闷哼,在草丛间翻滚了几下卸掉坠落的力道才停下,喉头霎时气血翻涌,口中弥漫出浓重的血腥气。
谢昭宁躺在地上半晌未动,似是受了些许内伤,胸口一时疼得厉害,抱着霍长歌的手臂微微在颤抖。
他缓过片刻,方才扶着霍长歌起身,却见她睁着一双杏眸趴在他怀中怔怔看着他。
那双眼睛里的情绪太过复杂,难过与心疼混着愧疚随着泪珠“啪嗒”滑落圆润的下颌。
谢昭宁静静瞧着霍长歌,一言不发也只字不问,抿住口中血腥气,眼神却终于如释重负松了松,他沉默将她身上拴着的绳索颤着手指小心翼翼地解开,又低头在她腕间被勒出的红痕之上疼惜得轻轻吹了吹,转身将她一把负在了背上,这才侧眸与她轻声说:“我带你走。”
只那四个字,却无端惹得霍长歌鼻头一酸,眼眶骤然便红了。
谢昭宁一路背着她逆光复又走近了林间,周遭一时寂静安谧。
谢昭宁寡言缄默得令霍长歌莫名心悸,她乖巧得趴在谢昭宁肩头,两臂环在他颈侧,脸颊贴着他下颌,猜到他怕是受了伤,步履虽说稳健却走不快,衣摆擦过两侧半人高的青翠草丛,发出“沙沙”的轻响。
“我是故意被他们带走的……是我怕这山间有陛下眼线,着他们谨慎行事,做的这局,又害你受伤……”霍长歌终于憋不住,侧脸埋在谢昭宁颈间,敏锐觉察到他强压着一道凌乱内息,压得颈下血脉突兀鼓起,气血凝滞得厉害,心如刀割似得疼,后悔难当,咬牙抽噎着与他悄声耳语恨恨道,“你是不是傻?你猜不出的吗?追来做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