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谢昭宁(182)
霍长歌立在雨中,面色倏得苍白。
原这一日,也来得这般得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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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霍长歌心烦意乱,只睡不下,往书房中点灯练了小半宿的字。
她前世被困王府五年中,便时常借此法静心,遂练得一手好字。
她密密麻麻默了半本的《论语》,又尽数撕碎揉搓成一团随意丢在地上。
月上中天时,南烟进来催促她就寝,霍长歌偷偷藏了小半张纸在怀中,留下一地狼藉与她收拾,转身回了寝宫中。
翌日,连绵阴雨时断时续,宫中谣言四起,已从霍长歌失了帝心,更迭到了杨大人旧疾复发,怕是病重,再归不得朝堂。
霍长歌晨起与皇后请安,便见她面色亦略显忧愁,只霍长歌一言不发,耐心等到了午后,便有皇后宫中婢女前来传话,又递了木符与霍长歌,道:“杨大人病重,想见郡主一面,陛下允了,特着娘娘赐郡主木符,以待出宫所用。”
霍长歌躬身行了谢礼,转身便喊苏梅进屋与她更衣,又令南烟招了肩舆,着人宫外备好马车,换过衣裳便让苏梅陪着匆匆走了。
马车自宫门外一路疾驰,车轮倾轧过石板路,不住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动。
霍长歌先往燕王府去了一趟,翻捡出自北疆带出的行李,拿锦盒装了几只长白山的老山参,又将怀中密密麻麻写了字的半页纸掏出来递给了素采,仔细轻声嘱咐道:“过几日,着墨字旗走暗路送去与爹。”
素采接过应下,又递了封信函与霍长歌,霍长歌收进怀中,便又匆忙拎着锦盒与苏梅往杨泽府邸过去。
她路上于马车内拆了素采那信,方见其中所述正是与前朝踪迹有关。
霍长歌前世便是被那前朝势力寻上,着人从暗道带去了城外那座原先关押前朝遗族的佛寺,方才见到前朝那位公主的。
她前世未曾深究过,前朝为何会选定那样一座荒废古寺做据点,而那位公主亦从未与霍长歌倾诉过心中苦闷,霍长歌只当前朝人是为夺回失去的故土,却不料那地方原还深埋有那样的过去。
而霍长歌自宫中见到前朝遗族,就着苏梅知会素采,着京里暗桩暗地里探查前朝于京中的踪迹,果然同她所料,现下前朝遗族还未将据点迁至城郊废弃古寺,京中不足百人而已,只不过见着她进京,方才临时更改了计划,故意暴露了底细引她上钩。
霍长歌堪堪照那信函所述,记下素采已探查到的京中前朝遗族所在位置,马车猛得一停,杨泽府邸到了。
霍长歌随即将那纸张撕碎,递了些与苏梅,二人一人一半,面无表情缓慢咽了。
杨泽那府邸原在闹市中取了一块儿较为僻静的地段,门前大道来往行人并不许多,只今日马车络绎不绝,不住有人拎了礼物前来、递了拜帖欲过府探访。
管家守在门外歉意婉拒,只道杨泽病重,不便起身,待瞧见挂了“燕”字木符的马车停在了门前,方才下了台阶迎过去。
霍长歌负手下车,那管家便上前躬身一拜:“可是庆阳郡主?”
霍长歌点头应了,那管家又笑着探手:“郡主请,大人已等候多时了。”
管家拨开门前众人,直将霍长歌与苏梅亲自引了入府内,又转身嘱咐下人道:“闭门,今日不见客了。”
厚重朱漆木门随即“吱呀”一声,在霍长歌身后缓缓关闭。
“大人眼下如何?”霍长歌随管家行过回廊,往后厢过去。
杨泽府中到处种着花草,连续一月阴雨,四下里潮湿阴寒,廊外枝头却已冒出了新芽,绿油油的,焕发出春的生机。
“用药吊着命罢了,剩下时日恐不多了。”那管家跟随杨泽多年,杨泽失妻丧女后再未续弦,膝下无子,便当他是半个亲儿,遂管家虽万分悲痛感伤,却得了杨泽叮嘱,与霍长歌亦不藏着掖着,直言道,“当年随军举事时便落下的陈年旧疾,好了犯、犯了好,已挺过了许多年,年前本已渐好,却原是回光返照,此番来势汹汹,怕是……”
他话音未落,已到了杨泽卧房屋前,伸手推开房门,便做了手势要霍长歌孤身进去。
霍长歌便嘱咐苏梅将锦盒交于了管家后在门外候着,自个儿轻声进了屋,反手合上了房门。
屋内,窗扇紧闭,苦涩药香浓郁,处处透出一股子沉暮的气息来,霍长歌心头一颤,不由忆起她娘临终前那日,脚下步伐一瞬缓慢又凌乱。
杨泽拥被倚坐在床头,肩上披着厚重冬衣,手中握着书卷,正散着一头枯草似的灰白长发阖眸假寐,整个人憔悴了许多。